此事在午前便传遍了朝野,掌管实政机要的三品大员,本就分外惹人注目,更何况还是没有任何明确缘由的骤然入狱。
没有明确缘由,便意味着任何原因都有可能,而都有可能便意味着,这个雷可能砸在任何一个人头上,同在朝为官,牵着胳膊绊着腿,谁跟谁都能拐着弯搭上关系,平安无事时,这是向上爬的垫脚石;一旦大难临头,这便是地狱爬上来的催命的鬼。
人人都在打听沈伯谦究竟犯下何等滔天大错,竟在一夕之间,落得如此严重的惩处,可在孟祀礼的严防死守下,宫中只有一些不切实际的风言风语传出,除此之外,再无迹可寻。
因着此前复位崔知宜一事,孟祀礼已经落了一个“御下不严”的罪名,这次可不能再重蹈覆辙。
……
夜渐渐深了,内侍悄无声息地燃起宫灯蜡烛,不敢惊动闭眼假寐的昭仁帝。
自处置完沈伯谦后,昭仁帝便一直独自待在勤政殿内,没有接见其余部院大臣,也没有理会后宫各位妃嫔以“关心龙体”为名义所做出的各种明里暗里的试探。
勤政殿成为一座密不透风的坚固堡垒,人进不来,消息出不去,唯一能窥见昭仁帝所思所想的,只有常伴君王左右的孟祀礼。
“孟祀礼。”
“奴才在。”
“传召刑部侍郎黎曜,让他秘密带严老四进宫。”
孟祀礼垂下视线,不动声色地应了下来,这场由“使臣被杀案”而起的风波远未结束,沈伯谦被撤职查办只是一个开始,究竟有多少官员会因此落马,一切都未可知。
而在孟祀礼出宫传旨的时候,小福子端着两匣子御赐的点心,去了琼华殿。
……
褚烽被抬进了勤政殿,狰狞的伤口几乎没有经过任何包扎处理,他甚至连下跪请安都做不到。
当然,也可能只是不想跪。
昭仁帝目光沉沉地打量着他,帝王之威,远非荀苜一介谋士可比:“你说你是太子府上的人?”
“回禀陛下,草民确实如此说过。”
“你跟在太子身边多久了?”
“两年”褚烽不假思索道,反正也都是没有凭据地胡言乱语,他只答应替那个黑脸谋士做一句假口供,可没答应要帮他把证词编的天衣无缝。
不该他操的心,就没有必要白费心神。
“两年?两年便足以让他把如此隐秘的谋划交与你去做吗?这可是掉脑袋的事。”
“太子殿下信赖倚重,草民不胜惶恐,愿为其马首是瞻,九死不改其志。”
昭仁帝看着他大言不惭的样子,心中已渐渐有了判断,谋划落空的将死之人,不该是如此敷衍随意的样子。
“你自入太子府,便一直在太子詹事周牧手下做事?”
“没错,草民一直受周大人指派,甚少与太子殿下直接……”
“放肆!”昭仁帝狠狠砸向桌案,斜扣的碗盖发出慌乱的碰撞声,惊扰了殿内尚算平和的气氛,“周牧,去年中秋节后继任太子詹事一职,你是如何在他手下做了两年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