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见贺明川和程棘的步子停在对面,听见他们轻轻拉出椅子时,椅子摩擦地面的微小声音,以及两人拿书出来的细碎声响。最后还有程棘刻意压低的问话声:“哥你真不坐窗边啊?你不是喜欢坐靠窗的位置?”
和贺明川打发程棘时低沉散漫的语调:“让你坐你就坐,哪来这么多废话。”
听到这里时,姜乃冬的余光不自觉地滑向了手边窗台。贺明川没有选择坐他的对面,而是坐在了他的对角线上。这与他预想的状况没有任何偏差,姜乃冬收起自己乱七八糟的心思,专心致志地低下头来整理笔记。
直到坐在对面的程棘忽然小声开口叫他。
姜乃冬握着笔从书里抬起脸来,眼中带着明晃晃的疑惑望向他。
“你们带铅笔和橡皮了吗?”程棘趴在桌对面朝他挑眉示意,“我哥要用。”
贺明川低头坐在他边上写题,从头至尾都没有撩起眼皮看过他们。飞快地从贺明川脸侧收回目光,姜乃冬朝他点了点头,“我室友有。”
他转头朝旁边的座位看去,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陈觉竟然已经从座位上离开,而他从头到尾都毫无察觉。姜乃冬重新将脸转回来,小声回答对面的程棘道:“我打个电话问问他。”
程棘对他比了个不用的手势,示意他朝另一侧的落地玻璃窗外看。
发现陈觉坐在自习室外的椅子上,低着头像是在和旁边同学讨论题目。姜乃冬松开手里的笔站起来,放轻脚步朝门外走出去。
对方的确是在和班上同学讨论习题,准确一点来说,是同班同学在向陈觉请教专业上的题。姜乃冬跟着听完了那道题,才出声问他铅笔和橡皮放在哪里。
“在书包外侧的小袋子里。”陈觉抬起头来告诉他。
姜乃冬没有再打扰他们讲题,转身原路返回了自习室里。陈觉的书包就放在椅子里,他蹲下来打开书包外侧拉链,从里面拿出铅笔和橡皮来,起身要递给程棘的时候,却发现来图书馆看书的程棘,已经趴在书上睡得不省人事。
他面上不由得愣了愣,下意识地握着铅笔和橡皮看向斜对面。贺明川依旧保持低头做题的姿势没变,却也好似没有察觉到他的目光般,始终都没有要抬起头来看他的打算。
姜乃冬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对方的名字发音数次徘徊在嘴边,却迟迟都难以叫出口来。分明要借铅笔和橡皮的人是贺明川,可他还是不知道该不该和对方说话。
考虑到贺明川愿意搭理自己的可能性为零,姜乃冬最后还是没能鼓起勇气来叫他,捏着铅笔和橡皮从桌子左侧绕过去,打算悄悄将手里的东西放下就走。
未料自己才刚刚靠近桌子旁,贺明川就已经拧起眉头朝他看了过来。
姜乃冬脸上掠过淡淡的尴尬与局促,垂着眼睛避开他的目光,一声不响地将铅笔和橡皮放在他手边。
贺明川果真没有和他说话,也没有再分给他任何眼神,修长好看的指尖夹住铅笔握在手中,手腕压住试卷流畅有力地落笔,在听力填空的位置写了个英语单词。
余光不小心扫到他写下的单词,姜乃冬后退的脚步不由自主地顿在原地。短短的一秒时间里,他什么也没有多想,只是下意识地微微俯身垂下脸来,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他的单词拼写上,“你——”
贺明川面色不虞地抬起握笔的那只手,朝余光中低头看向桌边的他挡了一下,同时不带感情地低声提醒他:“没人的时候离我远点。”
回答他的不是姜乃冬的声音,而是手中铅笔骤然传来的阻滞感觉。
笔头向上夹在他指间的那支铅笔,尖锐的笔头在两人都不曾预料的情况下,不小心从姜乃冬的脸颊上重重划了过去。
铅笔戳得他脸上柔软的皮肤微微凹陷进去,在他白皙的脸上留下一条粗长漆黑的划痕。
面颊上蓦地传来轻微却尖锐的刺痛感,反应过来的姜乃冬连脸都顾不上抬手擦,只满脸不知所措地看着他小声道歉:“对不起,我只是看见……你的单词好像拼错了。”
贺明川没有回应他的道歉,盯着他脸上那道力道很重的铅笔痕,眼底情绪微不可察地变了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