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一骑关之战,那位战神的传说又过于耀眼盛大,于是关于国舅大人为何身怀战神之能,此前却从未显山露水的谜题,路人都下意识怀着崇敬去想:
身怀绝世武功,却从不人前炫耀,直到上了战场才一鸣惊人,如此藏锋敛锐,当真是个虚怀若谷的高尚之人。
当大部分人都相信一个虚假的信息,认为那就是真相时,真正了解事实的少部分人,就不得不闭嘴,因为胆敢发表不同于主流的言论,一定会被群起而攻之。
张子高便是不得不闭嘴的人之一,并且为了明哲保身,即使当齐渊找到他,询问当时详情,他也不敢轻易说真话,只在心中冷嘲:
张承微就是个昏庸无能的废物啊,他哪里懂半点武功?一骑关战神?呵,当时他正拿我们上百个兄弟当肉盾,在南梁兵的围杀中抱头鼠窜。
张子高不了解齐渊的立场和为人,于是不管心中多么激愤难平,面上还是装出平和恭敬的样子,不敢说张承微半句坏话。
但是当齐渊十分严肃地要求他将当时详情说明,包括时间、地点,以及所发生的一切都说清楚时,张子高还是忍不住心中那激愤,试探着,说出了能证明张承微不可能是战神的那部分信息。
“胡说!盛帝七年九月十三那天,国舅应该正领着一骑关三万将士拼杀南梁十万敌军,怎可能会在相距八十里外的齐云岭?”
果然,齐渊皱眉暴呵,十分责怪张子高说出明显有悖于事实的话。
毕竟他本身也是一骑关之战幸存者,他是亲身所历、亲眼所见,当时国舅身披战甲、银枪挥舞的不世英姿,与太傅大人飞刀射杀女刺客的一幕,一同牢牢刻在心底。
就是九月十二到九月十四,国舅先是挑选五百精兵,将天子护送到了战阵后方,然后就带着他们其余人,疯狂的杀向围剿而来的南梁军队。
这一杀,就杀了三天三夜。
当时他就跟在国舅身后,不敢离得太远,唯恐看不到那英武之姿,自己就撑不下去了。
而当第三天的日头渐落,天际一片如血残阳,那一战终于结束,时年二十二岁的齐渊躺在尸堆里,半睁着被血糊住的眼睛,看着一身银甲染成了红色,拄着长枪朝他走来的人,对他伸出了手。
原本,齐渊觉得自己是活不下去的,但是因为那伸来的手,他竟又有了力气,从尸堆里爬了出来。
后来,援军赶到,军医们搭起了帐篷,顾不得位份尊卑了,不管小兵还是主帅,一股脑都抬了进去。
于是齐渊亲眼看到国舅被脱去铠甲后,露出里面完全被血染红的身躯,而他腰际靠左的地方,赫然扎着一支盛周将士谈之色变的八齿离心箭!
齐渊骇然泪目,不敢想象,国舅竟是一直扛着这伤在带他们拼杀。
为国舅处理伤势的,是一位中年军医,十分老成的一个人,腔调一板一眼,说话像是在砸石头,一句一句地往外砸,纵使齐渊不记得他脸了,却仍记得那古怪的腔调。
而那军医为国舅剜出离心箭后,原本稳当无比的手,却反而哆嗦了起来,一边为国舅包扎伤口,一边感叹:“这伤口,即使将来长了肉、结了疤,我也能一眼认出来的。”
当时一群人围着浑身是血的国舅,嘴上不说,但心里都担心他会撑不住这样的重伤,甚至突然死掉。可结果国舅包扎了伤口之后,竟靠自己的力气爬起来了,并执意要离开,还不许人跟着。
当时营帐中还有大批伤员要抢救,于是也只能由着国舅走了……再之后过了几天,便是国舅被太傅斩杀的消息。
第32章黑化帝王vs清冷太傅32
回归现实,齐渊盯着眼前的张子高,想等他为刚才说错的话给个解释。
张子高见他反应很大,于是选择明哲保身,装糊涂道:“额,是,是在下记错了,我们到齐云岭不是九月十三,是之前的日子。”
这话让齐渊立刻平静,毕竟,这才符合他所看到的事实。
不过这平静之后,他蓦地又察觉到了另外的异样。“也不对啊,齐云岭到一骑关八十里,来回便是一百六十里路,你们如果真到过齐云岭,那么九月十三根本赶不回一骑关!”
张子高当即哑然:“这……”
“还有,若你们赶回了一骑关,那么势必同我并肩作战对抗过南梁十万大军了?”
“额,是。”
“那我怎么没见过你?!”
张子高:“……”
一骑关之战,三万反杀十万,最终幸存者四十七人,因为都是并肩作战、死里逃生的战友,所以都趁着养伤的工夫,一起结交认识了。纵使不很熟,见了面也一定会认得,可是张子高身为国舅的副将,齐渊却完全不认识,而且回忆一骑关大战,也完全不记得这位副将出现过!
齐渊莫名火起,一把揪住张子高的衣襟,怒目大喝:“不对!你没有参加过一骑关之战!”
张子高一时后悔,怪自己不该故意说出真相,正要再找补,却忽然听齐渊再骂:“我知道了,你是个逃兵!大战时,你定是躲在哪个阴沟,等到大战结束才出来!你这废物!”
行伍出身,最忌讳逃兵二字,张子高虽然没有参加一骑关大战,但也是在南梁兵的刀枪围剿下厮杀着活下来的,哪里能受得住这种羞辱,当场也红了眼,怒喝:“是,我张子高未曾参加一骑关大战,但我绝不是逃兵,因为大战当时,我等正护着国舅在齐云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