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护士口中得知,方南就住在这一层的03a,曹藩宇拿出钱包,坐在八楼走廊的长椅上,准备数好钱后去缴费处交费。
看到曹藩宇从钱包里取出一大叠红色钞票,毕梓云没忍住:“这里不能刷卡吗?”
曹大公子忙着低头数钞,压根没看他:“可以是可以,但老曹这个月的工资不是还没打上嘛,就让我先取现金来交。”
“……手术费要多少钱?”毕梓云问。
曹藩宇数钱的手微微一顿,像是被毕梓云给问住了。他将厚厚一叠钞票塞回钱包,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其实不止手术费,还有住院费药费什么的,反正不便宜。不过现在有医保可以报销,老曹还能应付,方南他妈妈亲戚家那边也在帮忙。”
“我先去楼下交钱了,”曹藩宇看着走廊尽头的住院病房,“你想去看看他就现在去,等你们聊完了,和我说一声,我再上来。”
他是少数知道两人纠葛的知情人之一,上次当电灯泡已经当得够敞亮了,曹大公子倒是不想再亮堂这么一回。
“曹藩宇,”曹藩宇转身正准备往电梯口走,突然被毕梓云喊住了,“谢了。”
曹老师一家这几年为方南做的一切,他一直都看在眼里。
“谢我干啥,”曹藩宇背对着毕梓云挥了挥手,“他是我哥们,这些都是应该的。”
等曹藩宇离开了八楼,毕梓云在科室前台做了登记,跟着护士走进了住院病房的走廊。
住院部比门诊部安静许多,走廊上也没什么人。一对夫妇拎着饭盒从门口的病房走出来,经过毕梓云身边时,还好奇地打量了他一眼。
沿着指示牌转过两个拐角,毕梓云在03病房门口看到了一个中年女人。相似的眉眼,熟悉的气质,他一眼就认了出来,这人应该是方南的母亲。
方南的妈妈和苏丽娟年纪相仿,却给人一种截然不同的感觉。
方南妈妈的五官小巧挺秀,脸上的神情也淡雅温柔,眼角虽然已经刻上了岁月的痕迹,但仍然看得出年轻的时候是个大美人。虽然脸上没有化妆,但依旧美的让人移不开眼睛。
尤其是那抹干净利落的薄唇和高挺的鼻梁,这些长相基因完完全全遗传给了方南。
03病房前的长椅上放着个红色的塑料袋,方南妈妈正在低头拿着一把小刀削梨,她身上披着件深棕色的大衣,虽然衣着简朴,却丝毫不显落魄。
看到拐弯处走过来一个人,她将视线从小刀前移开,抬头看着眼前的不速之客。
看到方南妈妈略带好奇却又有些失焦的眼神,毕梓云突然想起来了。方南的母亲,好像是有一点精神疾病的。
女人看到毕梓云朝这边走了过来,放下手中的小刀,对着他温柔的笑了:“你好。”
毕梓云正要开口打招呼,却看到方南妈妈举起一根手指,放在了嘴边,悄悄对自己说:“嘘,小南在里面睡觉,咱们小声一点,别吵醒他。”
看到女人满脸认真的神情,毕梓云只觉得心里有些莫名的难受。他放轻脚步,在方南妈妈身边坐了下来。
“阿姨。”
方南妈妈递给他一只刚削好的梨,脸上依旧带着笑:“你是小南的同学吗?”
接过女人给的梨,毕梓云沿着半掩的房门往里看,看到病房里放着两张病床,却只有一张睡了人。那人盖着被子躺在病床上,虽然看不清楚脸,但修长的双腿都快抵到床角了,应该就是方南没错。
“阿姨,方南的情况好一些了吗?”毕梓云小声问方南妈妈。
女人用疼爱的目光看了眼躺在里面的人,也跟着放轻了声音:“他现在还是不太能看得清东西,医生说要等做完这一次手术,再看看后续情况。”
毕梓云心底一沉:“……也就是就算做了手术,还是不能保证痊愈吗?”
方南妈妈盯着手上的梨皮,没说话。
“医生说小南会好的,我也觉得他会好的。”过了一会,方南妈妈开口了,“这孩子是个有福气的人呀,我生下他的时候,阿亮带他去算命,先生说他是文曲星下凡,逢凶化吉后会有大气运……”
说着说着,她的声音渐渐变小了,像是陷入了对过往的回忆当中。
方南在病房里沉沉睡着,毕梓云坐在方南的母亲身边,听她絮絮叨叨讲了许多方南小时候的事。
第一次考第一名的方南,第一次换牙时的方南,第一次开口叫妈妈的方南……所有的人都觉得方南性子冷,其实小时候也是个调皮捣蛋的小可爱。
在走廊上陪方南妈妈足足坐了半个小时,曹藩宇打电话过来,问毕梓云探访结束了没有。
挂断电话,毕梓云从长椅上站了起来。
“你要走了?”方南妈妈问,“不进去看看吗?”
透过玻璃小窗往里望,他发现方南翻过身子,背朝着房门,还是睡得很熟。
“阿姨,我晚上还有课,就先走了。”毕梓云摇摇头,对方南妈妈说,“你们好好保重,我之后一有时间就过来。”
“那你路上注意安全,”方南妈妈也站了起来,在他手中放了两个洗好的梨,“你一定是小南很好的朋友吧?我和他爸平时都顾不上他,还要谢谢你平时照顾小南。”
看到方南妈妈脸上挂着的笑,怀里揣着两个大梨,毕梓云只觉得手心暖烘烘的,心底却隐隐有些酸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