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素律有些害羞,还颇紧张。他跪在沙发上,对程返张开了手臂,尽量去搂他宽阔的肩臂和胸膛。可是他实在太娇小了,完全没办法把程返抱紧怀里,活像兔子用力蹬着两条后腿,用短小前肢去搂一只高大的黑背犬的脖子。
他尽量让自己跪得直一些,看起来高一些,然而还是无法做到。他的拥抱显得太过滑稽无力,完全不是一个有力而温暖的拥抱,一点也没有起到安慰别人的作用。如果程返这不是么悲伤,他肯定已经开始笑话自己了。
但程返似乎并不这么想,他驼着后背,把脸靠在江素律胸前,双手紧紧环住江素律的腰,把身体的重量向他倾倒过来。江素律支撑不住,便往后倒在了沙发上。程返随着他一齐倒下去,搂住他的腰,稳稳趴在他胸前。
江素律双手垫着沙发往上撑,他想起来一点,哪怕只是上半身,程返也太重了。
程返却抱着他不撒手:“就这样吧,让我抱一会儿。”
江素律停止了动作,有些僵硬地陷在沙发里,双手犹豫了好一阵,还是环住了程返的脖子:“嗯。”
想了想,终于说了一句无用的废话:“别难过了。”
“谢谢。”
“不客气……你要是,有什么事想说,就说吧。需要帮助,我也会尽力帮你的。”
程返似乎有些动容,圈住江素律腰的手臂收紧了一点,靠在他胸前的脸扭过去埋在了他胸前。程返说话的声音引起的微微震动从江素律的胸腔扩散开来,带起一丝痒意。
“你救了程博赡。”
程返实在没办法把他妈妈和二哥的事情说出口,他甚至无法再去回想那个画面,但他确实需要倾诉,于是开始说一些其他事情。
“嗯……但准确来讲不是我救的,是我朋友把程博赡救上来的,我只是帮了点小忙。”
“媒体都说是你。”
“媒体只是为了噱头,夸大事实。”
“但你真的跳下去了。”
“嗯。”
“很危险啊……”程返顿了顿,“……程博赡的车是我动的,当时我喝了酒,我想报复他……我差点害死了他……我是不是很坏?”
江素律呼吸一滞,连心跳都暂停了似的。
程返感觉到了江素律的变化,突然惊醒一般,接着有些难堪。告诉江素律这种事指望他什么样的反应呢?指望他会替自己拍手称快吗?江素律现在肯定觉得他坏透了吧,说不定会觉得他可怕,无论如何,程博赡都是他的未婚夫。程返松开了江素律的腰,想从他身上起来。他根本就不该过来的,可是他无处可去了。
江素律却搂紧了他的脖子:“是很坏,所以以后不要再做这种事了。做了伤害别人的事,也会伤害到自己。”
“我当时喝了很多酒,发生了什么自己都不知道。”
江素律抚摸他的头发,用手指顺着他的发丝:“那以后也不要喝那么多酒了。”
“我辜负了很多人,也伤了很多人的心……伤过你的心。”
江素律看着天花板缓慢地眨眼睛,又把眼皮垂下来看程返:“是啊,那么你也给这些伤心人都带去过快乐吧。要是没有喜悦,肯定就不会伤心了……也包括我。”
“对不起。”
“没关系,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程返吸了吸鼻子:“以前我总是觉得你很无能,连自己的生活都做不了主。现在却发现你比我勇敢得多,你至少在承担痛苦和责任,而我只有这么堕落下去。”
“如果我能选择,说不定也愿意去体验堕落的自由和快乐。”
……
程返说了很多话,从来没有过这么呕吐式的倾诉过,甚至连他小时候在下城欺负过哪些比他更弱小的孩子都一一告诉了江素律。
与其说是倾诉,不如说是忏悔。他抱着江素律的姿势,更像是跪在地上抓住江素律的手祷告,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他是那个堕落肮脏的罪人,江素律纯真圣洁,是接纳他忏悔的神父。只要江素律接受了他的一切,天主便会洗涤他、原谅他,原谅他的父母,原谅他的兄弟,原谅这繁华世界反面那让人作呕的丑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