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你以为我不敢杀你?”戴云龙松开脚,一把提起戴天章,丢到母亲床前,拿根绳子把他捆了个结结实实,跪下大哭说:“阿娘,您看看吧,就是这个万恶的爹爹害了您,孩儿把他抓住了,现在要为您报仇!”
戴天章见了满地的血,吓得浑身哆嗦。戴云龙站起来,给了他一脚,踢在一边,然后连着被单抱起母亲,大哭一场。然后寻来斧子,砸烂了两张床,用床板拼成一副棺材,赶到屋后挖了个深坑,再把棺材放好。然后从房中抱出母亲,小心的放入棺内,用布毯轻轻盖好,再次抚摸了母亲的脸颊,哭着,盖上了棺盖。
戴云龙双腿跪着,用手,一点一点的把泥土捧上去,撒在母亲长眠的棺盖上,眼泪像断线的珠子般流淌,直哭得是嗓子嘶哑,直哭得是天也昏沉,地也暗淡。
母亲呀,这世上唯一的,最亲的人!戴云龙忘不了,母亲从小一言一行的教他如何做人,一针一线的为他缝补衣衫;阿爹不顾家,母亲含辛茹苦的把他拉扯大,手把手的教他断文识字……可是今天,他再也见不到母亲了,再也见不到了。
戴云龙垒好坟头,点起香烛纸钱,为母亲送行。
巳时已过,戴云龙慢慢的站起来,回到屋里,把戴天章提到门边,自己坐到桌前,就着早上做好的早餐大吃起来,也不管饭菜都凉了,也不管戴天章看着他,还在不时的吞咽口水。
戴云龙吃饱喝足,抬头看见屋梁上的刀,眼睛一瞪,跳起来,摘下单刀,并铁棍一起,收拾好衣物行装,也包括瑶峰哥哥的包袱,提出去,放在母亲坟边附近大树下。
戴云龙返回去,提出父亲,扔在母亲坟前,又从屋中点亮一把松树引子,走出来,一阵大笑,就看向茅屋。
戴天章吓得浑身发抖,又奇怪:这小冤家要干啥?
戴云龙把手一扬,喷着火苗的松树引子直落到茅屋上;顿时,干草和着烈火,燃起来了。一阵急风吹过,火借风势,带着竹子的爆破声,冲天而起,映红了大森林。
戴云龙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大笑,透着无奈,透着对人间的失意,为着母亲遇害的悲愤,似哭似笑最后变成了悲泣。
茅屋倒塌了,爆起一阵火星。戴云龙扬起被火光映红的脸,没有了哭声,没有了眼泪。他转过头来,深情的望向大森林,和那片嫩绿的菜地和田园;他家的几只鸡鸭还在那边觅食呢!它们都不知道正在发生的事的意义,它们也有被火光惊吓到,但它们不知道它们很快就要自己寻找生存。
戴云龙心中酸楚,他是多么舍不得离开这里呀!这里有他童年的梦,多少不能忘怀的往事。可是,母亲走了,他瞬间万念俱灰,对生活,对以后漫长的人生路,都不重要了,现在有的,是对这世道的鄙视和憎恶。
青青菜园的戴家坳,这里正在发生着一个悲剧,一个少年走向落漠。戴云龙拿起单刀,脸上毫无表情,慢慢的逼向父亲。
戴天章惊恐的看着儿子,从内心里,第一次感觉到了害怕。虽然他不相信戴云龙真的会杀他,但看到儿子仇恨的眼神,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他两眼发直,盯着戴云龙手中的刀;那是自己杀妻的刀呀!是他,杀了妻子,伤了儿子,一手毁了家,还有什么脸活在世上?可是他真的不想死呀!他想起强盗大王许诺他的,还有前天晚上温柔乡中的快意。他不甘心,他不能死。
求生的欲望下,戴天章强挣着双腿跪下,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朝戴云龙,哑着声音说:“云儿,是阿爹错了,阿爹对不起你,对不起你的娘亲。可是阿爹也不是坏人呀!从小看着你长大,你不认阿爹的养育之恩,也看在咱们父子一场的份上,放过阿爹吧!只要你不杀我,阿爹以后什么都答应你。”
戴云龙愣了片刻,盯着父亲,心中充满了鄙夷,想不到父亲面对生死,居然连做人的尊严都不要。他冷笑说:“娘亲走了,你还能够给我什么?”
“我,我……”戴天章一时语塞,支吾了一会,还是说:“云儿,你不能这样对我,我是你的亲生父亲,你会遭天打雷劈的。”
“但是你杀了娘亲,我不报仇,枉为人子!”戴云龙大声说。
“你,你……孽子!”戴天章脸色煞白。
戴云龙跨前两步,明晃晃的刀伸到戴天章面前,上面依旧血迹斑斑。他猛地抓起父亲,大叫一声:“恶爹爹!”
戴云龙跪倒在母亲坟前,放声大哭:“娘,可恶的爹爹在此,孩儿为您报仇了。”抺把泪水,跳将起来,提起单刀,双眼血红,罩定戴天章:“恶爹爹,你也有今天呀!”
忽地晴空一声闷雷。戴云龙颤抖了,我,我真的可以杀他吗?他可是我的亲父亲呀!母亲敦敦教导,为人子的道理。可是今天,我……他废然跌跪在地上,单刀入地,仰首向天大喊:“天,告诉我,该怎么办呀?”
苍茫天宇,冥冥之中,似乎,母亲正在云端对他摇手,努力的喊:“云儿呀,你千万不要做傻事呀!”
“娘亲!”戴云龙欲哭无泪。
母亲永远是那么善良,那么慈祥,不计个人荣辱,得失。
戴云龙低头看刀。他恨刀了,刀!是你害了我的娘亲,你不配为刀!双手握住刀背,咬牙一运劲,“嘣”的一声,单刀断为两截。他一扬手,断刀飞向远处,深深的插入一棵树干上。
戴云龙回过头来,痛苦的看着父亲,咬紧嘴唇,缕缕血丝溢出。他走上前,一把挣断捆着父亲的绳子,推他一掌,喝声:“恶爹,你走,不要让我再看见你。”
戴天章稀里糊涂,猛地绝处逢生,撒腿就跑。
可是跑出不过十丈之遥,戴天章便“扑”的一声栽倒在路边草丛中,再也没有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