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军作战,趁着夜色烧了姐夫一艘装满香料的货船。赔人大笔钱财不说,那种被火燎的浓郁香气竟是足足三日才散了过去。至此老家有得一雅名“香州”。
犹记得那时,姐夫气得操起胳膊粗的棍棒四处找寻逆子,结果,五岁的小男娃竟一路跑进了青楼子,把几个跟在身后的小厮吓得半死,等他们闯进楼中挨个撞门去找,才发现小少爷被几个衣着单薄的姐姐逗着喝了花酒,醉得不省人事,被他爹爹一路拎着脖领子提回了家,在祖祠前一顿狠抽。
这还是五岁时出的花活儿,等到渐大了,那一桩桩一件件的幺蛾子,哪一样不是让她的家姐揪心?容貌姣好保养得宜的妇人足足是多长了十几根的白发。待到后来,本以为长成了少年就省心了,终于是定下心神还参加了科考成了大魏的新科状元。
柳姨妈对读书人的热爱是发自内心的。又因为眼热家姐,眼看着姐姐唯一的人生败笔也成了人中之龙,立刻捷足先登,早早与姐姐定了下了亲事,将自己的小女儿许配给了卫家大郎。
那忤逆的卫冷遥倒是极孝顺母亲,因为母亲定下的亲事便也无可无不可的点头同意。不过后来,他逼着家人俱是迁往了海外时,柳姨妈才发现,那五岁时的小阎王哪里是改好了?分明就是升了级别的,烧船算个什么?将皇宫烧个底儿朝上才算真本领!
京城动乱,藩王造反那会子,只是吓得一干的亲戚个个鸡飞狗跳,卫家族谱的多少旁支偷偷改了姓氏不说,就来她这样的异姓姻亲也是心惊胆寒,自己的夫君更是要一纸休书休了她,断了株连九族的祸根。
被撵出夫家时,眼看着那休书就要送来了,姐夫也是出于愧疚将自己接上了船,愣是没有接那休书。幸好大女儿出嫁了,自己只能带着尚未出嫁的小女儿暂时随着姐姐一家避居海外,只是她自己的择夫不察成了败笔,断不能再委屈了小女儿,便是商量着要跟那卫家大郎解了婚约,免得女儿若珊成了叛臣贼首的寡妇。
姐姐向来体贴,又是对妹妹被撵出夫家心怀愧疚。自己只略提了提头,便主动开口申斥自己的长子荒诞不恭,府里小妾众多不是良配,于是便解了这表兄妹的婚约。
可是没想到小女儿若珊却是对那俊美的大表哥念念不忘,因为母亲不跟自己商量便解了婚约哭闹不休。后来卫冷侯抽空来到海外探视双亲时,也不知怎么的,竟是上演了在花园子里亲吻表妹,衣衫半解强行非礼的丑态,被众人直直地撞破。
彼时太傅早已经宫变完毕。权倾朝野,大权在握,又变成的金龟贤婿一枚。当时自己便是哭着求姐姐做主,要太傅赶紧娶了若珊,成全了女儿清白的名声。可是没成想,原来还算遵从母亲的卫家大郎却是嘴角微翘:“亲了便要娶进门,那我岂不是要夜夜新郎?”说完便撇下啜泣的表妹,扬长而去。
听听,这是甚么无耻混账话?女儿出了这等丑事,怎么能嫁给别人?于是姐姐便是强行做主又重新订回了亲事,只认这若珊为卫家的长儿媳。现在算一算竟是足有一年半未见这位贤婿了,当下柳姨妈的脸上堆笑,直唤着贤婿的小名儿,套一套清冷的的亲情。
卫云志心知大哥的脾性,为了这事,哥哥竟然是连着一年多没有抽空去见父母,每次都是自己的海船靠岸,他才会捎带东西去给父母。这次他上陆开店,那柳家母女二人一意跟来,他也很头痛,更没想到大哥竟然也凑趣,携了红颜前来祝贺……想必接下来便是无尽的尴尬吧?
想到这,卫云志便是在哥哥的身旁悄声说:“一会爹娘也要来,大哥您是要见还是要先行一步?”
卫冷侯眉头微皱,看了看身旁的安静立着的小果儿,想了想说道:“既然爹娘回来了,我若不见,岂不是真成了不孝?”
说完便问了父母在何处落脚,听说是住在平阳新买的宅院里后。也不等父母前来,便是带着聂清麟先去拜见父母。
那若琳表妹见大表哥此番相见,还是神情淡淡的,便是心下一沉,幸好母亲在一旁安慰:“此番你卫家姨妈姨夫特意上陆不就是为了敲定你的成亲日期吗?且把心放到肚子了,自然有大人们为你做主。”
若琳听了母亲这般说辞,才渐渐收止住了眼泪。
因为政局维稳,卫家二老不耐海外生活,老早便是想要回来到了。所以一早便命小儿子卫云志在平阳古城买了一套近郊靠水的大宅,几经修葺,庄院内周围城砖砌墙,四角有四座更楼,里面亭台楼阁样样周全,无一处不是风雅古朴,整治得甚是精致豪华,庄院四周是万亩阡陌良田,雇佣了足有一百名佃农。
可惜周围的乡绅俱是不得而知这么一户大户是怎么冒出来的,只是知道似乎是极有根基的豪门,竟是谁都不敢前去打扰。
这边聂清麟上了马车,低头略想了下对太傅说道:“皇姐还在行馆等着本宫回去,太傅若是要见亲人可以将本宫送回,这样太傅也方便些。”
太傅凤眼微微一斜:“丑媳妇总是还要见公婆,公主平时大方得紧,怎么现在反倒是扭捏了起来?”
永安公主闻言一愣:“这般去见,是何道理?”不是她要故意去端公主的架势,而是真是无一处说得通的。若是依着公主的身份,反而是那卫家布衣老夫妇来拜谒自己才对。若是像先前那样顶着卫府三夫人妾室的名头,那三夫人原来就是卫夫人的侍女,自然是不能圆谎了!而……倘若是以卫家未过门的儿媳来算,他卫冷侯又是何时何地向自己名正言顺地下过聘礼,交换过八字命帖?
既然条条都是说得不通顺,为何太傅却还是一副自己理所应当与他去见父母的样子?可惜这番道理,到了混世太傅那儿却是条条都不是问题!
她聂清麟是自己活了这么大,头一个发自内心认定的女子,如若不能名正言顺地娶了此女,便是坐拥大片山河也无甚趣味。此次回京后,他便会登基,到时自然是大婚迎娶他这美娇娇的皇后。这次与父母在古城巧遇,虽然不是可以安排,但是也正好水到渠成。让自己的爹娘看看他选定的女子,免得成天想着他去迎娶那劳什子的表妹。
可是眼看聂清麟微垂着小脸儿的犯难样子,倒是真不想见了自己的父母。莫不是还有那不想嫁给自己的心思?
卫侯一生从小到大,什么是自己求不得的?谁承想恣意妄为到了而立之年,却狠狠地撞到了一块小顽石的身上。虽然将那身娇躯品尝个遍,但独独一颗芳心辗转反侧求之不得。每次想到一向孤傲的自己竟是要强娶才能抱得佳人归,便是一阵的气闷窝火,要精心闭目许久才能消散开来。
此时却是一时没忍住,眼里的狠厉露了出来:“公主不愿见本侯的父母是何道理?莫不是觉得本侯父母商贾出身,折辱了皇家的荣耀不成?”
聂清麟向来是不愿与太傅起争执的,那般的铁腕硬要去掰,只能是落得伤筋动骨的下场,便是微微笑道:“太傅多心了,定国侯的父母自然也是尊贵的,倒是本宫这无父无母的落魄皇家子嗣别冲撞了卫府的贵气才好。”
慢慢悠悠的语调,若是不去细听那话里的意思,真的好似吴侬软语的恭维一般!
太傅大人的心肺被这一副泰然处置的小娇人气到了,偏偏那小混蛋得了便宜还卖乖,不住口地说道:“以后太傅做了决定便好,不必理会本宫的意思,女戒里说得妙:男刚女柔。所以太傅说的什么都是对的,想要怎样便是怎样。何须问本宫的意见,太傅年岁渐大,平白生了闲气,对身子也是不好……”
此时,马车已经行驶到了庄院的门口,只听马车里传来一声咔啪的巨响,吓得周围的侍卫都盯住抽刀,只当是刺客来袭。再仔细一看金丝楠木的车厢金丝竟然是被车里的人一掌震开了一道裂痕,便是面面相觑不知该不该请车内的太傅大人下车。
太傅冷着俊脸,凤眼森然地瞪着依然泰然而坐的聂清麟,那张小脸依然是云淡风轻的样子,肤白细滑,大眼明媚,叫人舍不得动半根手指头……若是有可能,当初宫变时,就该将那佞臣贼子该做的戏码做得周全了,一掌劈死这不知死活的小混蛋,倒是省了以后许多烦恼周章!
车厢里一阵让人窒息的沉默后,太傅终于说道:“调转马头,回行馆!”
因着太傅要来,卫云志一早就派了店铺的伙计骑着快马去庄院给自己的父母通报大哥要来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