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凤翔军军寨之前,回鹘人攻得猛烈,撤退也甚为干净利落。
王景看着黑沉沉夜色,很有些犹豫不决。凤翔步军肯定追不上回鹘骑兵,而让自己宝贝一样的骑兵在充满危机的夜色中去追击强悍的回鹘精骑是危险到极点的事情。
“乘胜追击――穷寇莫追”这八个字在他的大脑里盘旋了好久,最后王景还是下定决心稳中求胜,全军在营地里等到天亮。
第二天早上,天完全亮了之后,凤翔军主力全军朝风凌渡方向追去。为了不给回鹘军各个击破的机会,凤翔军行军速度不快,队形严整。
葛萨带领回鹘军向东撤退之时,留下了一支千余人的骑兵队伍,埋伏于前往风凌渡的必经之路上,作为阻击之用。一千骑兵紧张了一夜,却没有等到追兵。天濛濛亮时,一千骑兵撤离埋伏阵地,也向风凌渡奔去。
脱离了秦州大林军主力,葛萨心情轻松下来。行军路上,他又想起了兰州城内的情人阿思,朝兰州方向望去,暗道:“不知阿思现在怎么样?”
兰州城被可汗仁裕大军占据时,阿思当时没有来得及逃出城。葛萨想到此,心就如掉到冰窟一般。他和吐光度一直回避这个问题,战事稍松,阿思的音容笑貌就会从心灵隐密处钻出来。
葛萨率军马不停蹄地赶到渭水,在下午时分到达吐少度大军营地。令他吃惊的是吐少度率领的大军兵困渭水北岸,面对清浅的渭水竟一筹莫展。
一夜未见,葛萨心目中的英雄吐少度突然间老了一头,眼睛充满血丝,往日整齐的头发也有些散乱。吐少度见到葛萨带来的近四千人兵马,说话竟有些哽咽:“葛萨,你来了就好,来了就好。”
葛萨很快就弄明白了回鹘军的处境,脸色煞白,喃喃道:“上千回鹘男儿,就回来五个。大林军也不过千人,天啊,这是什么魔鬼啊!”
乌柯西进支队全军覆灭以后,吐少度的信心在不自觉间开始动摇,对于回鹘军的前途有些悲哀,道:“早知今日,不如在兰州城下和仁裕的大军拼个你死我活。”
争霸天下的雄心。这一刻,成为昨天的一个模糊的梦。
葛萨看着坐在帐前的吐少度,急切地问道:“大帅,现在怎么办?”
吐少度深吸了一口气,振作精神,对身边几位贴心将官道:“我们还有八千多人。虽说对岸大林军历害,人数毕竟要比我军少得多。他们弩弓历害,骑兵到了河中间都是弩箭的靶子,我们不能再从风凌渡口过河。分兵是正确的方法,虽说乌柯全军战死,但是大林军伤亡同样惨重。我们必须不顾一切地从多点同时进攻,赶到秦州大林军主力到来之前过河。只有如此,才能有一条生路。”
葛萨没有和黑雕军交过手,信心还足,大声道:“大帅,下令吧。”
葛萨的信心多少也影响了吐少度。吐少度看着葛萨的眼光渐渐有些慈祥,随后眼光又变得锋利起来,面带威严地站了起来。道:“葛萨率领三千人马,从小湾渡口过渭水,过河迅速侧击北岸大林军。”
“接令。”
“咄罗勿率军两千东进,抢占下游杨桃树渡口,过河后也迅速侧击北岸大林军。”
“接令。”
葛萨离开前,来到吐少罗身边,道:“大帅,我们带走五千人,你这边人少。”
“大林军擅长防守,论起进攻战,我们回鹘精骑可不怕他。”吐少罗想起战死的乌柯所部,心中还是紧张。但是到了这个时候,他必须分兵,只要其中一部渡过渭河,扰乱南岸大林军,回鹘主力就可以顺势渡河。
黑雕军和回鹘军隔河而立,互相看得清清楚楚。
侯云策、郭炯、钱向南、姜晖和胡立等三军将领,聚在河边看回鹘军调兵遣将。
黑城李宁曾经担任过操练总指挥,如今跟在侯云策身边参赞军事。他初到凤州来时曾经信心勃勃想要按照《训军》方法操练黑雕军,参加了渭河边大战后,这才意识到侯云策当真不是以前的三皇子了,自己不过是纸上谈兵而己。
郭炯是黑雕军都指挥使,作为主官,其心情极为压抑。小湾渡口胜是胜了,却是惨胜,战死了数百黑雕军士。他专注地看着河对岸,琢磨着应敌之策。若是随着回鹘分兵,那么就将是一场惨烈战斗。若是不分兵,回鹘则必然会渡河夹击黑雕主力。
这是一个艰难的选择。
钱向南指着河岸道:“回鹘来了援兵,人数比我们多。他们现在分兵三路,多半要从小湾、风凌和杨桃树三个渡口同时渡河。我军兵少,何五郎部伤亡很重,还真没有办法同时守住三个渡口。若回鹘军从东、西两个渡口渡过渭水,夹击我军,则形势危矣。”
郭炯恨恨地道:“凤翔军胆小如鼠,坐拥大军,不敢全力追击。凤翔军若早一点到达,回鹘人再凶悍也无力回天了。”
钱向南叹了一口气,道:“我已派了三批军士给王节度使送信,至今没有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