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有某种默契,袁灿灿也一直不说那两个字。两人默然无语,却似乎在作无声的交流。他几乎能听见她在电话那头的呼吸。
良久,袁灿灿终于轻声道:“好了,你多保重吧,再见!”
田晓堂这才回过神来:“再见!谢谢你的关心!”
通完电话,田晓堂感觉心头暖烘烘的,却又莫名地有点心酸。又想,袁灿灿打这个电话来,除了担心他以外,只怕还担心着王季发吧。王季发虽然目前和她关系不好,但两人毕竟做了多年夫妻,打断骨头还连着筋,王季发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她还是会焦急的。眼下,袁灿灿是担心他多一些呢,还是担心王季发多一些?
田晓堂感觉到了心头泛起的一丝醋意,不由嘲笑起自己来:你这是吃的哪门子醋啊!
刘向来预料的没错,田晓堂咬紧牙关拒不承认,果真顺利地挺过去了。虽然有惊无险,田晓堂却并不觉得轻松。王季发打电话来约他出去吃饭,大概是想答谢他一下。王季发说得有些动情:“田局长,你这个人真够朋友!”田晓堂只说不用客气,婉言推掉了饭局。他觉得实在可笑:王季发给他送了钱,他没有感谢人家半句,就因为他没有如实向纪委交代,在保全自己的同时也保住了王季发,王季发反而对他感激涕零,这是什么混账道理啊!
田晓堂觉得谋取局长还需等待
一天晚上,田晓堂前去看望包云河,进门后才见陈春方正待在客厅里,不免感到有些尴尬,坐下后竟不知说什么好。看包云河绷着个脸的样子,对陈春方好像也不大热情。好在陈春方还算知趣,枯坐了一会儿,就先告辞了。
陈春方一走,包云河就冷笑一声说:“听说陈春方已投靠了新主子,跟李东达打得相当火热。这个狗日的,真不是东西!”
田晓堂笑了笑,心想陈春方早就是这么个狗东西,难道您过去就没看出来?
包云河轻叹了口气,说:“现在回过头反思,我才意识到,以前对身边的人确实是太袒护了。一个陈春方,一个付全有,都偏爱过了头。我知道,对这两人的提拔,你其实都是不赞成的。现在看来,你还是对的呀。我一片好心呢,也未得到什么好报,这两个我最关照的人,可把我害得不轻啊!”
田晓堂一笑,含糊道:“您是太关心身边的人了。”这话也听不出是褒是贬。包云河今天才认识到自己的不对,未免太晚了点。他怪陈春方、付全有害惨了自己,其实说到底,害了他的,不是别人,还是他自己啊!
包云河说:“回过头来看,我觉得自己做得最正确的一件事,就是起用了你。我相信你的才干。你有点个性,有时候也很固执,我一直对你还是相当迁就和宽容。其实我当年也是同样的年轻气盛啊,所以我能理解你。”
田晓堂愣了一下,积压在心头的不少疑惑,顿时好像都解开了。他心里涌起一阵感动,忙说:“感谢您对我的信任,也感谢您对我的包容。这份知遇之恩,我会永志不忘。”
包云河摆摆手:“不必客气嘛。眼下你和我不存在上下级关系,今天我们只是两兄弟在交心。听说有人也告了你一状,不过现在没事了。这件事你处理得很好!”
田晓堂笑道:“算是有惊无险吧!”他出于无奈,违心地对纪委说了假话,却得到一致的赞许,田晓堂总感觉心头有一种说不出的悲哀。
包云河说:“那个死胖子朴天成弄出的那点麻烦,幸好是发生在我出事之前。如果拖到现在,我就是有心想帮你,只怕也无能为力了。我答应他的交换条件,已跟他签过书面协议,今后不管谁来局里当头,应该不会不认账,你只管放心吧!”
田晓堂点着头,似乎很感激,心里却有点不舒服了。他感觉包云河此时重提这件事,好像就是为了提醒他,可别忘了这份救命之恩。
两人继续聊着。看起来包云河一脸轻松,气色比田晓堂上次过来探望时要好多了。他暗想,刘向来的推测只怕是对的,包云河至今仍然安坐家中,并未双规,今后再双规的可能性就更小了。只要不双规,调查就不会深入,处理也只会避重就轻。包云河对这一点大概心知肚明,所以当初那种大祸临头的恐惧早已远他而去,眼下他看起来平静多了。田晓堂问:“您在家做些什么呢?看看书、写写字?”
包云河大笑,笑得一脸苦涩,说:“我还能做什么!除了闭门思过之外,偶尔也看书写字,但大多数时间不是陪你杨大姐逛超市,就是伴她去做理疗,不是帮她洗碗拖地,就是替她侍花弄草,反正我听她的。我现在,就是一个退休赋闲的糟老头子!呵呵!”
田晓堂不由一震,他听出了包云河的无奈和悲凉。包云河表面的轻松、平静不过是装出来的。在内心深处,只怕满是落寞,满是伤痛吧!当然,还会有懊恼和不甘。对包云河来说,即使没有牢狱之灾,即使保住了公职,但这些对他又有什么意义呢?他是一个政治动物,政治前途被葬送了,几乎就已要了他的命,活着也没多大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