蔓儿的眼神便有些闪烁,“这事恐怕夫人也帮不了,毕竟明年紫莺姐姐就不是陈家的丫鬟了,总要回家,别人家的嫁娶之事夫人也是管不了的。”
陈娴雅不说话了,紫莺家不过是靠着紫莺在陈府做事才吃得几日饱饭的平民百姓,有几个胆子真敢跟侍郎家叫板?到底还是邵氏不愿意为紫莺出这个头,难怪刚才紫莺难过。
陈娴雅又想起水仙打听来的旧事,邵氏从前曾露出过让紫莺去服侍陈莫渝的意思,结果紫莺突然就得了风寒,躺了大半个月,最终邵氏派了别的丫鬟去,难道邵氏还在记恨这事?
陈娴雅突然看到凉榻的另一边还放着一只针线笸箩,里面有一条快要完工的杭绸红色汗巾子,上面用黄色和青色的丝线绣了红梅闹春图,“这个是谁绣的?”
蔓儿看了一眼,赶紧撇了撇嘴,“是青果姐姐的,也不知绣给谁的,不让人摸还不让人看。夫人的小厨房刚做了芸豆糕,可香了,大小姐要不要尝一尝?”蔓儿这丫头还没改嘴馋的毛病,看来被赶出怡趣院的四个丫头在荣正堂也没吃到苦。
“你去多要几样,叫绿儿也过来,我赏你们吃!”陈娴雅咽了一泡口水,回头又对倚云说道,“你也跟着去,多挑几样带回咱们院子!”蔓儿与倚云高兴地跑了。
☆、038心事
青果被邵氏派去城南宋家送东西,最少也要下午才回得来,趁四下无人,陈娴雅赶紧将那条汗巾子卷起塞到袖子里。陈府里如紫莺这样心思干净的丫鬟毕竟是少数,只要稍有点姿色的莫不在明里暗里逍想着陈府两位男主子,梦想着某一日能得了男主子的青睐,一跃成为陈府的半个主子,青果就是其中的一个,只不过她喜欢的是谪仙陈莫渝,偏偏邵氏看不上她,送春柳去文华居都没选她,让青果很是失落了一番。
陈莫渝喜欢系红色的汗巾子,用金来堂的桂花头油,这在陈府上下不是什么秘密,很明显青果花心思绣红色的汗巾子是另有打算的,倒是便宜了陈娴雅。
等紫莺回来时,正好看到陈娴雅与倚云蔓儿绿儿几个,头挨头地抢点心吃,紫莺也没提醒她们,只是摇了摇头仍坐在一旁发呆。紫莺的嘴边猛然出现一块芝麻酥,“给你留的,快吃了它!”陈娴雅看着紫莺严肃地说道。
紫莺就手吃了,转脸对蔓儿与绿儿两个喝道:“两个贪吃货,还不快点收拾了门口候着,仔细夫人撞见将你们提脚卖了去!”
蔓儿与绿儿吐了吐舌头,又抓了两块糕点揣怀里,仍旧回檐下站着。
“紫莺姐姐且放心,母亲帮不了你,我会帮你的,决不让你嫁给那个老头子!”陈娴雅认真地说道。
紫莺眼里刚燃起希望,很快又熄灭,夫人能帮却不愿意帮她,陈娴雅只是一个八九岁的小姐儿,虽说突然变聪明了,帮她脱离苦海这样的大事却是不可能的,便酸楚地说道:“多谢大小姐想着奴婢,这都是命,嫁谁都是嫁,只要大家高兴便好。”
陈娴雅知道紫莺心里在想什么,也不多说,反正还有半年时间紫莺才回家,足够她想法子了。
文华居总算有了动静,袁氏病了,邵氏一大早便将娅姐儿接到荣正堂来让琉翠看着,陈娴雅听了主动提出去探病,邵氏自是满口答应。
陈娴雅先回怡趣院将跟随的丫鬟换成了水仙与寡言的问云,将沾了白芷莲汁的红绸汗巾子包好藏在敞袖里,又拿了一盒上好的伤药,才回到荣正堂领了邵氏准备好的名贵药材去文华居看望袁氏。
水仙一面走一面细声说道:“大少奶奶将如玉领回去后便以教规矩为名,让丫头婆子半步不离地跟着,才安生地过了半个月,偏头几天娅姐儿着了凉,又吐又拉的,慌了一院子的人,那如玉就被大爷叫去了书房侍候,做那……,”水仙脸儿红红,怕教坏了陈娴雅,半天才找到合适的词句,“就是做那不好的事,大少奶奶听见后,带人砸了书房的门冲进去,将如玉当场打了个半死,大爷一生气就推了大少奶奶一把,然后大少奶奶便说要收拾东西回娘家,夫人好不容易才让人劝住了,今儿又说病了。”
陈娴雅扯了一下嘴角,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原来陈莫渝对袁氏的情意也不过如此。
重生后陈娴雅第一次到文华居,却见除了院子里少了几棵花树,屋子里的陈设居然一点都没变,南窗下的湘妃榻,是江氏花了大价钱从一个古董商人手中购得,相传曾是前朝某皇后用过的,里间的三进拔布床,檀香木的多宝格子,琉璃屏风,整块树根雕成的桌子,无一不是当初盛嫒嫒精挑细选的嫁妆。
陈娴雅仔细打量地上光可鉴人的青砖,当初盛嫒嫒喷在上面的鲜血早已不见踪迹,却将那桩桩件件的罪恶记忆留了下来。
陈莫渝也在,正斜躺在当初盛嫒嫒哀号了几日几夜的湘妃榻上,看到陈娴雅进来,也不起身,只放下手中的书,用手指了指里间,“刚睡,别去吵她!”
陈娴雅及时止步,让人搬了张凳子放到陈莫渝对面,仔细看他的脸,突然发现陈莫渝的眼皮一个单,一个双,左脸颊上还一个黄豆大小的疤,虽然无损他整体的俊美,但陈娴雅的心情却无端地低落起来,暗嘲自己从前的眼光真的很有问题,这样的瑕疵品也能让自己惊为天人。
“你盯着我看做什么?”陈谪仙不习惯被人像看货品一样地打量,不悦道。
“哥哥,如玉是不是要当我的新嫂子了?”陈娴雅要笑不笑地问。
“你一个小姐儿,胡说这些做什么?”陈莫渝有些着恼,小心地看了看拔布床前垂下的珊瑚帘子,“你且回去,我待会儿对你嫂嫂说你来看过她了。”
“哥哥做什么赶我走?我除了来看嫂嫂,还来和你道喜的,我听见母亲和周显家的商量着选个好日子抬如玉姐姐为姨娘呢,我提前将这好消息告诉哥哥,哥哥不感谢我,还要赶我走!”陈娴雅一气愤声音便大了些,慌得陈莫渝从榻上坐起来连连摆手。
“叫你小声些!仔细你嫂嫂听了去又闹,母亲果然说了这话?”陈莫渝凑近些问道,却听床里传来一阵声响,一会儿又归于平静。
陈娴雅装没听见,撇嘴道:“这还有假?母亲本就生气哥哥连春柳都保不住,怕如玉又出事,便想着给她个名份好说话些!哥哥你可要多护着如玉一些,她才十四岁呢。”声音虽小了一些,却语速甚慢,让人想听不清楚都难。
“这话不用你教,你别在这里搞乱了,快回去吧!”陈莫渝的话还没说完,着白色绫衣的袁氏神色憔悴,披散着头发,从里屋冲出来。
“原来是妹妹来了,你们刚才在说什么?谁要抬姨娘了?”袁氏的眼神暴戾,从陈娴雅脸上看到陈莫渝脸上,仿佛谁要随便说话她就要扑上来咬谁一口。
陈莫渝刚要开口,陈娴雅抢先说道:“母亲叫我来给嫂嫂送人参与极品血燕,让嫂嫂好好补一补身子,另外母亲要忙过中秋的杂事,又要忙着排日子,实在是不得闲,我去哥哥书房里借两本书就要回去帮忙看娅姐儿了,哥哥你陪嫂嫂说说话!”
陈娴雅在袁氏彻底暴发之前退了出来,还好心地为他们掩上了房门,又对门外的丫鬟婆子说道:“大爷,大少奶奶说了,没有他们的吩咐,你们谁也不许进去打扰他们!”
☆、039毒发
话还没说完,屋里便响起瓷器的碎裂声及袁氏的呜咽声。
陈娴雅赶紧带着水仙问云往陈莫渝的书房去。看着陈莫渝书房窗户上新糊的窗纸,陈娴雅眉眼舒展,“我进去找几本书看,水仙将那伤药带去安慰一下如玉,问云替我守着书房门。”
水仙拿了伤药刚要离去,问云突然开口道:“大小姐,水仙姐姐,在人牙子家中如玉与奴婢姐妹同住了半个月,对奴婢姐妹多有照顾,奴婢想去给她送药,顺便与她说几句话。”
水仙看陈娴雅点了头,便笑着将伤药塞到问云手中,“如此倒正好,不过不要说太久,别让大小姐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