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姐一个人挖,又埋这么多东西,很辛苦啊。”
“我这个人劳碌命习惯了,再说晚上你不睡在我身边,我也睡不下,做点事,倒是省得自己熬夜。”
范进看看胡大姐儿,“你看,这些就是我冒险换来的,很值得啊。我们小范庄全庄子的财产加起来,也无非就是这个数了。我现在有了这么多钱,可以给你买好多漂亮的衣裳还有首饰,也不用你下田做事,就能吃好喝好的,这不是很好?”
胡大姐儿却摇头道:“我不……我不要钱,也不要什么首饰衣裳,我可以下田养活进哥儿和大婶,庄稼人么,就是该下田耕种自己养活自己才对,怎么能想着不干活白吃东西?我只要进哥儿你好好的,不管多辛苦我都肯做,总之就是不能让你冒风险。”
梁盼弟道:“你去了肇庆那天,大姐儿就来了,说是要伺候着你考大收,结果到了才知道你去肇庆,这科赶不上。后来萨公子又派人来送了信,说你去了南澳。大姐儿就天天哭,还差点要去找你,真是个傻丫头,那是虎狼窝,也是她能去的?多亏后来萨公子那边来信,说是官兵攻打南澳很顺,也听到你的消息,我们这里才放了心。前几天林大脚那边也派人来跟我这通了气,连把金子也送了过来。这大脚妹倒是很讲义气,该给的好处一文钱没少。”
“她不敢的,林凤的死活,还在我掌握之间。我、萨保,还有下面做事的人,有一个不点头,林凤还是要死,她怎么敢黑掉我的银子。她是自己露的面,还是派了人?”
“一个上了年岁的女人,不认识,不过人很江湖,一看就知道是个老手,不会出什么纰漏。这回你保下林凤,值得?”
范进这时解下胸前挂的红缎子,又从身上摸了几锭金子以及十几颗珍珠出来。“这都是军门赏的或是他们知道我收的好处,也就是明帐,不怕人查。等过一段,就拿这些去买地,造房子。其实就是眼下这些钱,我也可以活的很好,林家给的黄金只是锦上添花,不算雪中送炭。但是,我还是得保下林凤,只要他在手里,林海珊就飞不远,这支海盗拿捏在手里,将来才有大用。”
梁盼弟问道:“我听锦衣卫来人说,要两下合作,在西关买地皮,造房子?我不明白了,在那里买地做什么?西关十八铺啊,那里听说排外的很,外人想要去做生意,不是被烧房子就是被打破头,跟他们去抢饭吃,犯的上?再说那里也不算很好的地方,我们在城里做不是一样。”
范进笑了笑,“西关现在不算太行,是因为海贸在电白,如果有一天回到广州来贸易,西关立刻就威风起来。这块地皮现在不买,将来就不容易了。虽然十八铺生意多,但总是还有空地,买下来盖房子,不会错的。我已经在制军那里讨了个命令,在西关建书院。书院一建起来,念书的人一多,一个地方自然就会繁华,到时候什么生意都不愁做。至于排外……我帮他们建书院啊,他们还排我?何况现在有制军中丞两边的面子,我想他们总得允许我把脚伸进去。”
胡大姐儿道:“进哥儿说买就买吧,买什么都行。这些钱都是进哥儿拿来的,买什么都应该。做生意的话我来帮忙,只要不嫌我笨就可以。”
“你当然要来帮忙了,我教你们怎么做就是了。这个生意我只在幕后,出来经营的是三姐,大姐儿打下手。我说过,要用钱当母子,以钱生钱,现在就是第一步。先开一家牙行,再开一个酒楼,用不了几年,我要你们两个都是广州城里鼎鼎有名的女商人,女富豪。到时候想要娶你们的男人,要从这里排队站到珠江码头,那才够威么。”
胡大姐儿想了想那情景,脸就涨的通红,猛烈地摇着头,“不行……那样是该被相公打死的。”
梁盼弟却很是兴奋,“那样才好,到时候我把那些提亲的男人挨个骂回去,然后再躺好,让我的进仔想怎么摆布就怎么摆布,进仔不是很有面子?先不提这个,就说眼下,我们做生意,你做什么?”
“当然是做读书人该做的事,读书,写书。我准备写一本书,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幼学琼林。”
第一百一十八章 名利(上)
自肇庆采购的端砚内,墨汁磨的既浓又黑,蘸饱了墨汁的紫毫,在雪白宣纸上书写出华丽音符。胡大姐儿站在范进身后,看着爱郎侧影,目光里满是崇拜与迷恋。而梁盼弟则紧靠在范进身边,用胸脯压着范进胳膊,随着他的书写念道:
“混沌初开,乾坤始奠。气之轻清上浮者为天,气之重浊下凝者为地。日月五星,谓之七政;天地与人,谓之三才。日为众阳之宗,月乃太阴之象。虹名,乃天地之阴气;月里蟾蜍,是月魄之精光。”
“这是?”
“给孩子读的。”范进不等她问完,就主动介绍道。“这是我准备写来,给孩子启蒙用的,其实不光是孩子,大姐儿也可以读。我说过,你也要读书的。当然你不考科举,我读的那些你没必要念,念了也没用。把这些读了,能知道很多常识上的概念,将来与官府中人打交道时,不会闹笑话。”
历史上幼学琼林作为儿童启蒙读物,是在明末才出现,于清代正式成书。本身算不上什么大学问,对于蒙童来说,则是很好的入门教材。范进靠着系统加持,前世读过的东西可以大概记住,而幼学琼林是他出于个人爱好能通背的少数读物之一,现在默写出来倒是不算难。
他眼下在广州的定位已经算是名士那一档,虽然没有功名,但并不影响他成为广州名士才子。有巡抚揄扬,又有这次平灭海盗的大功在,办事能力放在那。如果谁因为功名而质疑他的能力,就等于是质疑巡抚和总督的识人之能,就是自讨苦吃。
任何一个时代,都不缺少有才气而无功名的倒霉蛋,像是正德年间卷入科举舞弊案的唐伯虎以及现在还活跃在大明的徐文长,以及另一个时空里的艾南英。他们在科举上都不如意,但是自身的才气都能得到世人认可,没人会因为没功名就看不起他们。
范进的年龄而言,如果是去给人看八股文章,作为评定,还有些不够资格。但是搞些教辅读物,出版些书籍已经没有问题。像是原本儒林外史世界里,搞教辅读物的马纯上那批人,就没一个中举的,但是他们整理的小录却可以成为畅销货。
范进搞的幼学琼林,更偏向于常识科普,一般读书人不怎么在意,他们看了也没用。但是给孩子以及半文盲用来科普,那就是再有效不过。
而且里面还包括一些日常礼貌用语,称谓类的扫盲。由于当前的社会知识处于垄断性质,这些所谓的常识对于社会底层人员而言,就是不可多得的财富。这本书发行面向的也不是高端人群,而是最基层的蒙童以及贩夫走卒。这些人的社会地位虽然不高,但是人口基数大,读这本书的人多,范进的知名度传的也就广。
播下种子,收获希望。范进并不指望靠写几本书,或是搞几篇文章就能成为地方学霸,那实在不现实。他现在要的就是出名加刷脸,名利相伴,只有名声打出去,利益才会跟着来。
银杏树叶由绿转黄,不知不觉间,秋风已至五羊。田地里的庄稼成熟,新稻上市,城里的粮价便低了几文。于城市百姓而言,一年虽然都很艰难,但是秋季总是会好过几分。
秋风的凉爽,吹不散城里的热情。南澳大捷带来的除了文人士子们的慷慨激昂之外,市面的繁荣,商业的发展,让大批城市百姓得到了实惠。官场之上,原两广总督殷正茂升任南京兵部尚书,凌云翼接印。随之而来,就是高层的一系列人员变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