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凌云在慕容峋面前不想暴露众人之间的关系,出寨之后,按捺住依依不舍的心,强忍着不再回头望向薛真卿一眼。他深谙,越是自己在意的人和事,倘若被人知道了,今后保不齐哪天便会成为被人拿捏的软肋要害。
乌獬豸是千里良驹,脚程甚快,片刻之后,薛真卿的身影便化作了小点,隐没于被霏霏细雨润的春山间。
这一别,浮云遮断身后路,何日才能再相见?
赵凌云此行,依计本想成为西楚留在大燕心脏里的一枚针。与薛真卿、李崇等人里应外合的。
他故意向大燕三皇子慕容巍屹表明心迹,为了两国能够罢戬息戈、百姓可以安居乐业,他甘愿作为质子,自愿被软禁于庐阳。顶着西楚晋王的身份做质子,西楚臣服于大燕,愿为大燕附属国的诚意已是可见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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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计划能否成功,全凭他赵凌云的“纵横捭阖之术”。
同时,还有一句母妃生前教给他的话,赵凌云也牢牢记得:
“纵横捭阖冷心为上!”
冷心为上……选择走上这条路的那一刻,赵凌云已经知道,必要时候需得“会屈伸、懂取舍”,甚至是——断情绝爱。
慕容巍屹断臂上敷着的伤药被雨水冲没了,岩洞里随军大夫正在替他重新包扎。上完夹板,大夫拿起慕容峋手边的绸带正要替他系上,被慕容巍屹一把夺了下来,随后,他挥退了一脸错愕的军医。
军医退下后,慕容巍屹仔细将绸带叠成一个豆干大小的齐整方形,低头垂眸凝视了一会儿,之后无比珍惜地放进了胸口贴身内袋里,当他抬起头时,那双原本装满桀骜的眸子里,此刻竟也融化出了几缕和煦春光;嘴角上扬,刚毅的唇线也弯成了一张卧弓,露出一丝温柔的笑意。
赵凌云在一旁不动声色,将慕容峋的动作看了个真真切切,他认得那条被慕容峋珍藏起的缎带,那正是赵璃俐的发带。赵凌云将这一幕尽收眼底、记在了心里。
……
骤雨未歇,雨滴敲击着林叶,击打着山石,声音嘈嘈切切。
众人停军歇脚等着雨停。
忽然,一条银色虚影自洞口倒挂而下,从洞口巡防小卒的眼前一掠而过,倏地就蹿进洞来,还未等洞中的赵凌云回过神时,一柄长剑已经抵在了他的咽喉。
说时迟那时快,赵凌云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借着腰力后仰,堪堪避开了来人的凌厉剑锋。
执剑之人的速度亦是风驰电掣,长剑劈开气流,发出“咻咻”剑吟宛若龙啸,刹那间来人又改直刺为平削,剑锋几乎贴着赵凌云的鼻尖削了过去。
赵凌云猿臂狼腰,手臂修长、腰力惊人,他后仰着,散开的长发已经拖曳到了洞中地上,就在谁都以为他会仰天倒地的时候,只见他犹如弯曲的翠竹回弹直起,下腰避开剑锋后又瞬间回正了身形,旋即又转身回转,身形移动时带起一阵劲风,待众人凝神定睛一瞧,赵凌云已经长剑在手。
适才腾挪转移一气呵成,行云流水地自乌獬豸鞍侧拔出了宝剑。与此同时,赵凌云蓄力一掌拍在马臀上,乌獬豸吃痛,嘶鸣着高高扬起前蹄,人立直起,复又重重把前蹄踏将下来,这般几起几落,扬起洞中尘灰一片……赵凌云便借着这个视线受阻的瞬间,走位到了偷袭者的跟前。
两柄宝剑剑锋相抵,发出“锵锵”脆响,寒光迸溅。
……
一切发生在转瞬之间,猝不及防。两军众人意识到被人偷袭之时,赵凌云已经和来者缠斗到了一处,两人出招速度极快,闻声赶来的军士谁也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参与其间。
来者见赵凌云反应迅敏,又招招凌厉。本想要一击得手,可偷袭的先机已失,他选择正面迎战赵凌云。
持剑对峙的时候,赵凌云这才看清来者模样。银冠束发,红缨为缀,银色战甲覆在杏白色绣金四爪蟒袍外,威风无限。他身躯凛凛、相貌堂堂,目光犹如寒星迸射,薄唇紧抿,剑眉入鬓,气质凛然刚正,雄浑磅礴宛若神坛上供奉的金刚战神。
“皇兄住手!”一旁的慕容巍屹大喊道,“是友非敌!”
慕容成岭和赵凌云闻声,双双堪堪收住剑花,借着双掌对击之力卸了彼此的刚猛力道,各自收了招式。
俩人均被对方的掌力震得各自后退一大步,洞中泥地上留下四道深深的足印。
赵凌云与慕容成岭皆气喘吁吁,胸膛剧烈起伏着,缠斗时紧绷的神经尚未松弛,依旧神色警惕地凝视着对手,宛若两头猛虎狭路相逢,相互保持着距离,眦着目支着利爪,对峙着。
洞里洞外那些个被突变震慑住的军士们都伸着脖子,看得两眼发直,此刻连口大气都不敢出一口。洞中落针可闻。
喘息间,赵凌云发现自己的乌发已在打斗时被削断几缕。慕容成岭亦感觉到自己执剑的右手虎口被震得阵阵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