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穹脸上丝毫不见被夸奖的喜悦,只是问道:“多少钱?”
店主做了个手势。
梁穹道:“还有吗?我想全收了。”
店主见他出手阔绰,兴奋道:“还有,还有!”随即转身而去。
赵熙衡笑着拍拍梁穹,难得好心地提醒道:“你莫非想全买下来?还是省省吧,这东西他们有的是。你从小到大习作和废稿有多少?买是买不完的。”
梁穹只得苦笑:“十岁的书画,竟然也值得拿来出售?”
十岁?难怪他想销毁呢,原来是黑历史。前桥问道:“他刚才开价多少?”
梁穹自动换算成一般等价物:“……三十头牛。”
前桥一惊,揽住他胳膊道:“你别买了,多写几幅好不好,我也想拿出来卖!”
梁穹未回答,店主又抱着几幅字走出来,语带歉意道:“其他字稿在仓库中,小店此时不能取来,不过有梁太师的真迹,也颇具收藏价值啊。”
梁穹叹息一声,将字幅一一打开。其他几张都略一看过便放在旁边,唯独对着一幅题字沉默良久,道:“此物并非太师手迹。”
“不会,本店都是真迹!”
“真迹不假,但这是太师次女梁佐臣的字。她习字由太师亲自教授,其母笔法学了九成,您看走眼也情有可原。但两人笔力和心性截然不同,稍微熟悉便可分辨——这方印‘离棠’,是梁佐臣曾用斋号,采自其卿子‘杜离’之名。”梁穹将那幅字卷到一旁,不再看查。店主见他懂行,拱手道:“还未请教郎君姓名。”
“没什么大名,我家不过也是做买卖的,家母早年有幸识得佐臣娘子,我家中亦有二人往来书信。”他顿了顿,像是突发奇想,“不如我将此字买回,或许可以博母一笑。”
店主连连赞道:“佐臣娘子辞世已留,尊母定然怀念,郎君孝心可嘉啊。”
既然不是梁太师真迹,便能讲一个公正的价格,梁穹等人带着题字离开,赵熙衡在旁打趣道:“梁庶卿也算没有白来一趟,竟寻得母亲遗笔。”
前桥偷眼看梁穹的脸色。她从前只知梁穹自幼丧母,被太师抚养长大,他几乎没提过自己母亲。如今重见双亲遗物,竟是在这种场合。梁穹面色不改,只是问道:“私人字稿为何会流出?是家奴偷窃变卖吗?”
赵熙衡道:“嗯,此类事也不算罕见,梁庶卿今日才知吗?”
梁穹沉默,赵熙衡道:“贩卖京中贵人名品,是罗坞镇集特色。方才走得匆忙,若是细心搜罗,别说梁庶卿的墨宝,公主的字恐怕也找得见。”
他不说则已,一提这茬,前桥没由来地想起了他和魏留仙的数十封通信,心虚起来。道了声真险,好在魏留仙藏得深,万一被人偷出来卖,可就是通敌证据啊!
梁穹幽幽道:“郡卿虽然来京不久,似乎已是此地常客。”
赵熙衡呵呵笑:“是,我也爱附庸风雅,收藏字画。”
经梁穹提醒,前桥恍然意识到此地还有另一个作用。这些偷跑的贵戚字画不仅可以用于收藏,也可能成为携带关键信息的情报资料。赵熙衡混迹于此,一定不是为了跟风,他只能为后者。
赵熙衡并不想隐瞒这点,笑眯眯道:“饿了吧?我常去一家饭店,口味不错。你们若不嫌粗陋,便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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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熙衡于是做了个东,请两桌饭菜酒食,众人吃过午饭已觉疲倦,也对罗坞崇尚浮夸的风气没甚兴致,便各自乘马回了京。
前桥回府后小寐一会儿,醒转了酒去找梁穹,发现他已将买来的那幅字高挂在书房墙上,对墙坐着,不知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