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亘在他们眼前的,是一大片广袤的沼泽地。更深雾重,四面水汽氤氲,遥望北面,羌都仿佛成了一座可望而不可即的海市蜃楼。
薛玠正站在河边,与霍留行讲着前方的路况:“沼泽北面不远就是护城河,野利冲即便要诱敌深入,也不可能当真引你进入西平府,应该是希望等你绕过沼泽以后,借这一处天然屏障断了我们的退路,把我们一网打尽,所以……”
他话说到一半,霍留行忽然竖掌示停,动了动耳朵,望向了波光粼粼的河面。
薛玠立刻警觉,给身边士兵打了个手势。
士兵将手中火把微微倾斜,照亮河心。
“郎君……”水底下一前一后冒出两颗脑袋。
是京墨与蒹葭。
薛玠脸色一变。一天前,这两人趁孟去非大闹西羌之机,带兵去救她母亲,眼下本不该出现在这里。
霍留行努努下巴,示意几个士兵拉他们上岸。
两人一身狼狈,上岸后,蒹葭精疲力竭地瘫倒在地,京墨喘着气回报:“郎君,小人失职,没能……”
“我母亲怎么了?”
薛玠脸色煞白地上前。
京墨面露不忍,颔首道:“薛将军,薛老夫人心怀大义,不愿您为她投敌,早在您率军离开西羌那日便已自尽。西羌为掣肘您,一直没有告诉您实情。”
薛玠愣愣眨了眨眼,像是听见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结局,悲极反笑出来,喃喃道:“是这样,原来是这样……”他死死闭上眼,良久后重新睁开,牙关战栗着问,“我母亲的遗体在哪里?”
“薛老夫人应当料到您会寻找她的遗体,担心西羌再次借此威胁您,所以……所以她是在大火中去的。”
那就是尸骨无存,什么都没有了。
薛玠点点头,似哭似笑地应了一声,支着剑望了望无星无月的天,半晌后,反倒冷静下来:“好,好……既然如此,就不必等了……”他转头看向霍留行,“霍将军,行动吧。”
*
一个时辰后,西平府外,护城河岸,野利冲正站在城楼上极目远眺。
看着远处黑压压飞驰而来的骑兵队,他身边的副将露出快意的笑:“恭喜将军,猎物果然上钩了。”
“还不一定。”
野利冲的神色却有些凝重,“这支骑兵队来势鲁莽,不太像霍留行的作风。”
“您是说……”
“据我了解,霍留行是个相当隐忍的人,轻易不会冲动行事。他在不在这支军队里,还是个未知数。”
骑兵队渐渐逼近护城河,野利冲一双铜铃般的眼眯成一条线,忽然说:“少了。”
副将一愣:“什么少了?”
“骑兵,少了五百,八百……不,一千以上。”
“会不会是为了做戏,中途伤亡了一部分?”
野利冲摇摇头:“他们要杀进西平府,恨不能带更多人,不会做这样无意义的牺牲。”
“那这一千多人被兵分去了哪里?”
副将话音刚落,西面天边,一束赤色礼花倏然升空,炸开了一团血红。
与此同时,骑兵队喊声震天,向护城河方向急速趋近。
西羌不用这种礼花|弹,这是大齐人发的讯号。
野利冲眼皮一跳:“西面有敌情?”
副将一头雾水,奔下城楼询问,与上头的野利冲打个手势,示意一切相安无事。
可紧接着,却见第二个赤色礼花在南面炸了开来。
片刻后,又轮到东面。
副将来回奔忙,再三确认,跑上城楼与野利冲禀报:“将军,确认没有接到任何有关敌情的战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