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裳左侧,右手点向他后被“心俞穴”,左手同时点向他前胸心下的“神门穴”,两指点上却不收回,两道醇厚之极的真气由指尖渡入他体内。手少阴心经与手厥阴心包络经各有十八处穴道,刘飞扬只用银针扎了其中三十四处穴道,便剩那“神门”与“心俞”两处没有施针。
黄裳只觉那两处穴道一跳一跳的,又是舒服又是麻痒,只是他此时数处穴道被封,动弹不得也运不上半点真气,那滋味可便不好受了,没多久已是满头大汗。而观刘飞扬却见他双眼紧闭,脸上波澜不惊仿佛坐定一般,头顶渐有白气升起,却聚而不散,心下一惊:此子好深厚的内力,竟隐隐已达到道家所言的“三花聚顶,五气朝元”的境界,真是不世奇才。他却不知刘飞扬可谓奇遇不断,在大海中以最凶险也最符合自然之道的法门开启了体内潜力之门,而后所学内功皆是世间绝顶功法。逍遥派三大神功在他体内尽融一体,再加上乾坤大挪移这无上运气妙法,单以内力而论当世间已不输与任何人,便是少林寺的无名老僧也未必强得过他,只在经验与运用之道上稍胜一点而以。
两人都没注意到的是,黄裳身上的银针正慢慢被逼出体外,猛听得刘飞扬大喝一声,两手真气一吐一收,人已飞身向后跃去,而黄裳身上的银针受他最后真气一冲,尽数飞离出去,疾射黄裳前后的木壁上,只余不到一分的针头在外。好在薛慕华站在刘飞扬对面,要不然可真要万针穿心了。听得里面的声响,屋外的萧远山急急喊道:“师傅。”木屋没有设门,可黄裳位于里侧,在屋外也看不见身影,没得黄裳叫唤他也不敢进去。
黄裳穿上衣服叫道:“进来吧。”萧远山等人闻言进来一看,黄裳面色白里泛红,神情却大是愉悦,萧远山喜道:“师傅无恙弟子便放心了!”再看刘飞扬却盘膝坐在一旁,正运功回复。
黄裳笑道:“逍遥派的医术与武功当真有独到之处,刘贤侄也已得其中精髓,得他之助,为师已好了许多。”
这时刘飞扬已运功完毕,站起身来接过话头道:“前辈过誉了。前辈身上隐疾已医得八九成,再医得两次当可痊愈。”
萧远山大喜谢过,萧峰道:“贤弟不但武功卓绝,连医术也如此精湛,大哥真是佩服。”
刘飞扬面上一红,哈哈笑道:“说来不怕大哥与前辈笑话,我这还是第一次替人医治。况且若没有慕华这个神医指点,我还未必能成呢!”
还在收拾射在木板壁上银针的薛慕华闻言,转身道:“掌门师叔过歉了,若是慕华替前辈医治可没做不到如掌门师叔这般迅速快捷。”他这话倒是实话,以他的医术虽可医好黄裳,可没有刘飞扬那般的功力,医治起来可颇费一番手脚。
萧峰笑道:“薛神医,便让我助你一臂之力。”走到另一面墙壁前,伸掌在板上一拍,入木三分的银针纷纷跳出落下,另一手再凌空一卷,已把那些银针悉数纳入大掌之中,交还给薛慕华。
当晚众人便在屋外帐篷住下。过了两天,刘飞扬终于助黄裳彻底根除了心脉之伤,众人这才商议是时候离开了。黄裳手臂一挥道:“远山,你们先行出去,为师有话要单独与飞扬说。”萧远山等人一一拱手退了出去。
望着众人退出屋外的身影,黄裳沉吟道:“远山虽身为契丹人,但秉性忠厚。后来因爱妻被杀性情大变,也亏得你让他迷途知返,这点老夫甚是欣慰。”说着脸上闪个赞许神色。这两天相处下来,他甚喜刘飞扬的性格,萧远山也把这三十年的经历全都告诉了他。
刘飞扬道:“前辈谬赞了,飞扬是想怨怨相抱何时了,萧伯父的那些仇人当时多是受人挑拨,而今也大有悔意,所谓得饶人处且饶人。可叹的是慕容家的人处心积虑,且毫不知悔改,那是谁也无法的。”
黄裳见他面上一片赤诚,显然此番话是发自肺腑,心下暗赞,接着却是一声低叹,道:“人最可怕的不是仇恨之心,而是心内的执念。识人容易,识己却是甚难!”
刘飞扬心下一惊,呐呐道:“那前辈可已放下执念了?”
黄裳面上转过淡淡的笑容,说道:“莫歌我当真已经证得大道了么?你这么担忧我再去寻他复仇?”在“复仇”二字上还加重了语气,直直望着刘飞扬的神情。
刘飞扬先是面上一红,继而想到他话中的一个“再”字,那不是说不会再有复仇之意了么?心下一喜说道:“前辈能放下心中执着,更显一代宗师的气度风范,便与那无名大师也是不遑多让,晚辈万分佩服。”这句话明显马屁拍得响亮,刘飞扬说完自己也觉惭愧。不过,黄裳能摆脱仇恨的束缚枷锁,其胸襟气量的确非一般人可比,称为一代宗师也是当之无愧。
黄裳哈哈一笑,道:“你也不用给我戴高帽子,老夫到了这把年纪,还有什么想不开的?”说着脑中想起李沧海,顿感一阵愧疚,面上现出一丝黯然。
刘飞扬见状,心知他想起了李沧海,逐说道:“以逍遥派和灵鹫宫的人手灵通,当不难寻到李师叔。”又怕这句话说得太露骨了,补充说道:“小依一直遗憾至今还未见到李师叔,晚辈定要达成她的心愿。”
黄裳早知刘飞扬与楚依依的感情,说道:“你倒为依儿想得周到,相信依儿和你在一起不会令老夫失望。”
刘飞扬赶紧躬身接道:“飞扬绝不负小依,请前辈放心。”见黄裳双眼翻翻,突然福至心灵,双膝跪下说道:“请外公放心,飞扬必一心一意待小依一世!”
黄裳拉起了刘飞扬,说道:“这些年我从未尽过做祖父的责任,你可要好好待她。想必沧海知道了也是高兴不已。”想到李沧海,不禁摇了摇头。
刘飞扬此时也放开胸怀,不再有太多顾虑,道:“外公放心,相信不久便能寻到师叔,到时一家团聚岂不皆大欢喜。”他习惯称李沧海为“师叔”还一时改不过口来。黄裳也没注意到,只是微笑不语,心神又陷入往事当中。
因时日已晚,众人又在谷中住了一日。翌日早上,刘飞扬起来没多久,便听到外面楚依依叫唤。刘飞扬钻出帐篷,见她一脸着急,急问什么事。楚依依道:“外公他老人家已经离开了。”
刘飞扬一惊,和楚依依来到木屋中,而萧远山和萧峰俱已在那。萧远山指着木桌,苦着脸道:“怎么师傅于凌晨便已出谷去了。”原来,这几日来萧远山和楚依依每天早上便是一大早便来向黄裳请安问好,今天二人几乎还是同时来到木屋,却发现黄裳已离去,只留下刻在桌子上的些许字句。
刘飞扬凑前一看,只见上面刻着“老夫先行离去来日再聚”十个字,心下忖道:他终究是一代高人,不贯与这许多人同行。这“来日再聚”恐怕是说找到李沧海后的事了吧。说道:“黄前辈乃高人隐士,必有他的一番理由,不与我们辞别想必是不想彼此伤心,相信不久我们便可再次见到他老人家。小依不用过多担忧,说不定再相聚时,你还可一并见到李师叔。”
楚依依神色黯然,几日来,她已与黄裳建起深厚的祖孙情谊,不想没多久他便已离去,怎不令她难过?听了刘飞扬所言,这才心下稍平,只是脸上还有几分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