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虽败得一次,却不能再败第二次。只因为,这一次将会是吞噬整个公孙家族的万劫不复。
辽东郡上下虽然臣服在目前的高压之下,然而有些根深蒂固之事并未发生改变。
辽东郡内的诸多世家豪门歧视并排斥公孙度的态度依旧,不仅阳奉阴违之举常有,甚而有公然藐视羞辱的作为。
原因无他,皆因其出于寒门,并受其家父旧事所累。门户之见与阶层矛盾,早已是积重难返,哪怕公孙度曾在天子近前做过尚书郎,哪怕此时公孙度在辽东权倾一方!
忍无可忍的公孙度今日寻机鞭笞致死名门大户刘氏族长,便是其试图杀鸡儆猴的一招阳谋。
“那帮人绝不会善罢甘休,如今是否又准备在年末的乡议上发难?”
沉思良久的公孙度此时难得主动开口问道。
源于西汉时期的“乡议选士”制度,朝廷官员选拔、考核都要举行当地民间评议,结果将由巡查官吏上报朝廷,而直接导致公孙度被罢免冀州刺史的,正是这乡议考评。
所谓民间评议,皆被各地的豪门乡绅所把持,这已是众所周知之事。
时隔多年再度谈起这个话题,公孙度还是压抑不住语气里的厌恶及憎恨。
“据查,以襄平田氏为首,上百家大户都有意参与其事……话引子便是太守府大兴土木、劳民伤财。”军师阳仪听出了太守言语所含怒气,顺带着添了把火。
都尉柳毅不动声色看了一眼军师,继续保持默然不语。
主不问,则将不言。——这是柳毅的处世之道。
作为大字不识几个的一介武将而言,刀马厮杀、排兵布阵是其强项,然而却实在弄不清权谋心机之类的弯弯绕,未免被圈绕进去,最好的办法便是闭口不言。
辽东各望族大姓利用定期的“乡议”压制公孙度,这几乎是公开的秘密。
柳毅对此也心知肚明,他想不明白的是,家有金缕屋,田有千万顷,坐拥锦衣玉食的这些个世家豪门,为何会如此胆大妄为与太守作对?
还有那襄平县令公孙昭,故意征召公孙度的长子去边军戍守,以此事公然羞辱公孙度。难道他真不知这是在引火烧身?
公孙度此时却不屑地冷笑出声,“随他们去!这纷乱时节,还真以为朝廷会派官员巡查辽东郡界?”
“秋后的蚂蚱,也就蹦跶这一时了!”阳仪似乎对此乐见其成。
“柳都尉如何看?”公孙度侧首询问柳毅。
“末将唯府君之命是从!”柳毅毫不犹豫地抱拳应道。
公孙度嘴角扬起一丝笑意,这多次随自己上阵拼杀的猛将什么都好,就是从不在政务上多置喙一句,这到底是刻意藏拙呢?还是过于忌讳祸从口出?
前几日,郡北有军报、驿报陆续传来,玄菟郡、辽东郡皆有若干村落遇袭,丁口及财物多有损失。高句丽国终于忍不住露出獠牙来,开始反噬其宗主母国!
这便是公孙度借故离开辽东郡治襄平,前出三百余里远至望平县的理由所在。
然而,众人皆以为太守此举是意在应对高句丽的悍然犯境,却只有身边这二人知晓我剑指何方!
辽东大地上内有隐忧、外有边患之时,我的所作所为,问心无愧!且留待后人评说就是。
便在今日午后,公孙度得到乌泥镇屯将盖明的流星马快报,已于镇北数十里外的苍莽群山之中,发现高句丽前出探路的匪兵踪迹,幸为山中猎户斩杀十余人,仅数人负伤脱逃,所憾未竟全功。
高句丽国的匪兵竟胆敢深入到大辽水河畔,已然接近辽东辽西之间的平原地带,由此可见高句丽国之野心勃勃,所图不小。
然而近来高句丽的犯境侵扰,的确给了自己一个绝佳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