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豹面色微赤,心有不甘地将酒水泼洒出去,眼中恨意渐炽。
此时刘豹身后一名随从出而讥讽道:“汉人软弱,刀兵疲羸,不堪一击!徒逞口若悬河,却里外只能拿个‘礼仪’二字来充门面!”
“问问你家主人为何姓刘?”高旭甚至眼皮都没抬一下,并无任何兴趣去看这无名无姓的跳梁小丑。多看你一瞬,都是污了我的眼!
那人闻言一怔,不知其为何意,遂转首看向刘豹,却见自己主人此时面赤如枣,盘坐于案后一言不发。
是啊,汉人羸弱,方才有我阿嬷被掳来匈奴,做奴做妾,也方才有了我!若没有礼仪,我又如何姓刘?而不姓犬狼屎粪?一切皆为礼故。
礼仪之初,姓氏为本。否则与禽兽何异?芸芸众生无礼无名,相见便是吭哧乱叫,交合繁衍,不是禽兽又是什么?刘豹面色阴晴不定,默然无语。
“人无礼则不生,事无礼则不成,国无礼则不宁。不知礼则——不如禽兽!”高旭紧接着又来一句。
匈奴那方出而发难之人讷讷无语,面红耳赤,羞恼不堪地退回到从者人群中。
何咎单独一人坐于高旭身侧,见此情状喜不自胜,身为主记事史,责无旁贷。即使案上酒肉蔬果飘香,何咎依然目不斜视,奋笔疾书撰记所见所闻。
王颀则默默侍立高旭身后,目露自豪之色,挺胸凹肚,手按长刀,傲然看着面前一众表情各异的部落大人们。壮哉!我大汉!不容轻侮!高掾史,卑职自此心服口服!
苏仆延长子苏班见匈奴使团吃瘪,在峭王身侧幽幽开口道:“说一千道一万,你等汉人每与匈奴交手,败多胜少!徒逞口舌之利,大言不惭,又岂能挽救如今汉祚将倾?”
一直隐忍不发的苏班,苏仆延的继任之人,你总算出头了!但是为多年奴役乌桓的匈奴代言,不觉得自己很卑贱吗?!
高旭没有掩饰目中的鄙夷神色,朗声道:“山无常势,水无常形。胜败乃兵家常事!曾记否,汉家战士三十万,将军兼领霍嫖姚;祭天金人今何在?匈奴远遁无王庭!”
一席话气宇轩昂,震的在座列位尽皆失色,匈奴诸人皆面色沉郁无语。
时光荏苒,这一代代先祖口口相传的历史故事,列位部落大人又有哪个不知?只是时间久远,有些人淡忘了,有些人却不想或不愿记起。汉匈双方杀得尸山血海,匈奴终仓惶逃窜西迁,连休屠王的祭天金人都成为霍去病的战利品,安置在长安甘泉宫彰显夸功。休屠王身死,王子成为大汉人质,休屠一族尽数为奴!
此刻辉煌旧事被重新提起,只如一座梦魇般的大山压得众人喘不过气来。
苏班被驳斥得哑口无言,愧赧垂首。
而峭王次子苏鲁此次却是学得乖巧了,索性一言不发,安坐在峭王的另一侧,只管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看着众人轮番与那汉使舌战。
此时峭王苏仆延沉声开口,显然不愿眼睁睁看着长子苏班被汉使呵斥得体无完肤,其刻意栽培的继任之人颜面受损,身为其阿耶的峭王也不体面不是?
“此等陈年旧事,贵使休再提及,当下听闻那辽西乌桓大人丘力居侵入汉境,纵横青、徐、幽、冀四州,如入无人之境,不知贵使有何妙计安之?”
小贼与老贼,这是并肩子上了?果然上阵父子兵啊!
“窦宪出塞三千里,封燕然山铭勒功,收降匈奴八十一部二十余万。所谓陈年旧事!则前事不忘,后事之师!百年之后,汝等岂忘邪?”高旭慨然呵斥。
此时匈奴人等已是面如死灰,刘豹恼羞成怒攥手成拳,却苦于理屈词穷,一时间发作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