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衍刚要走回那片雨幕中的时候,镜子的声音又出现在他的耳边,这一次那声音中没有了平静和蛊惑,只有怀疑和不忿。
傅衍没回答,继续往前走。
“你不是一个合格的兄长,难怪你会失去他。”镜子的声音带上了几分气急败坏,还有强烈的恶意。
“是。”傅衍的脚步停了一瞬间,“我不是一个好哥哥,所以我已经失去他了。”
他没有试图去找到镜子的存在,只是在这一瞬间恍若下定决心般直接踏入了雨中,他重新拿起了被他倚靠在梧桐树边的雨伞,撑开在头顶。
先前的几秒钟,雨水已经浸透了他的衣服,打湿了他的头发,风吹起来的时候寒意让他的身躯微微瑟缩。
傅衍胡乱的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看着打在脚边越发沉重的雨滴,向着他来处的那片昏暗灯光行去。
顾闻声坐在沙发上,女人絮絮叨叨的在厨房和客厅之前走来走去,她脸上的表情让人不自觉地畏惧,不像是一个正常人。
女人看不见他,所以她那些无端生出的怒火也就不会再像从前那样倾泻在他的身上,躲在房间里的小孩被拉出来,劈头盖脸的几个巴掌让他连话都说不出来,即便他本来就不打算说话。
他挨打的理由全是女人的臆想,但接受才是最好的选择,反抗只会让他更痛苦。
房间里脏兮兮的加菲拖着步子跑出来,在女主人心满意足离开之后小心翼翼的去蹭它的小主人,小孩爬起来抱着它进了屋子。
顾闻声靠在沙发上仰起头,看着泛黄的天花板,嗤笑了声:“真狼狈。”
但很快他又听到了门被推开的声音,等他低下头的时候,走路悄无声息的猫已经蹲在了他的脚边,有些疑惑地喵了一声,歪着头用绿色的大眼睛看他。
它伸出爪子探了探,却直接从顾闻声的腿上穿了过去,它又靠过来蹭,依旧蹭了个空,大眼睛里便满是疑惑,顾闻声看着它跳上沙发,在自己的身体里转了两圈,喵喵的叫声发嗲,最后还是趴在了他的旁边。
顾闻声看着它,便明白其余的人看不到他,但是他的猫却是看的到他的。
或许它小小的脑袋里面还充满了疑惑,自己的小主人明明就在房间里,为什么现在又在沙发上了,但这些疑惑并不影响它对顾闻声的亲近。
当顾闻声伸手从它的头顶拂过的时候,它也会顺从的抬起去迎合他的动作,然后信赖的翻起肚皮来,喵喵的撒娇声让顾闻声心底的阴暗面散去不少。
女主人看不到躺在沙发上的男人,同时也不在意卧在沙发上的猫,她的心情不错,看别的也就顺眼许多。
但房间里的孩子却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只亲近他一个人的猫,突然朝着空气撒娇,就好像那里有着一个他看不见的人一样。
“你在和谁说话?”小孩忍着疼走出来,有些警惕的看着四周。
在他的认知中,只有这只猫是属于他的,完完全全的属于他,只亲近他一个人,只保护他一个人,但是这个是时候这种亲密的对象突然不再是他了,哪怕只是对着空气也让他无端的生出些恐惧来。
然而猫咪虽然能回应他,却也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听到他的声音便只是喵喵叫着凑到他的身边,去舔他伸出来的手指,似乎与平时并没有什么差别。
小孩暗地里松了口气,只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但哪怕他心底的不安已经稍稍缓解,却还是把猫咪抱起来带回了房间里。
猫趴在他的怀里,回过头看坐在沙发上的顾闻声,绿色的瞳孔里依然盛满了疑惑。
顾闻声看着小孩离去的背影,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只是越是清楚,他对对方的敌意就越深重。
什么都保护不了的脆弱的人,以为逃避和忍耐就能解决一切?
这只会让你失去你珍惜的东西。
一次可以是错觉,两次也可以是错觉,但次数多了之后,小孩就没有办法再安慰自己,他的猫在这个房间里找到了什么他看不见的可以依赖的东西,他开始惶惑不安。
顾闻声只冷眼看着,没有半点同情。
他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无非就是镜子想要刺激他,让他看着这些惨烈的过去,内心不再那样坚定。
“如果你想要留下来,我相信以你的能力所有事情都会被完美的解决,比如你的猫就不会那样死去。”
镜子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给他描绘着他曾经想象过的未来,一边却又把顾闻声埋藏在记忆深处的那些东西翻出来,试图从他这边得到肯定的回答。
顾闻声冷笑了一声:“都到了这一步,你还在做梦?”
只是他虽然拒绝了,却一直没有离开。
顾闻声就安安静静的坐在沙发上,日复一日的看着女人带着各种各样的男人回家,看着小孩时不时挨揍,看着分明畏惧却又凄厉叫着冲上去的猫被踹开,他的眼神越发的黑暗。
镜子总在他压抑着怒火的时候出现,撩拨的话一次次勾动他的心弦,直到有一天,顾闻声第一次站了起来。
地面上一片狼藉,玻璃碎片碎了一地,血迹斑斑驳驳,这一次女人直接把酒瓶敲在了小孩的头上,然后彻底醉了过去,没有人替他处理伤口。
小孩回到房间里,自己把伤口残留的碎玻璃挑了出来,又给自己消了毒,顶着被药液染成紫色的伤口躺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