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府。
李清一身戎装,在府前翻身下了马,亲兵家将们连忙上前牵过马匹,迎他入府。
“将军,你回来了。”一个带着点怯意的柔软声音,向李清问候道。
李清停下脚步,循声望去,却是史十三寄在府中那个唤作“嘉君”的女孩,正低头敛衽向自己行礼。他上下打量她一眼,见她手中提着个小篮子,点点头,道:“你要出门么?”
“是。想去东市买点东西。”
李清扫了她一眼,皱眉道:“府中若是缺什么,问夫人要便可,自会着人去买。这段时间,你不要出门。”
“是。”嘉君的身子微微抖了一下,又向李清行了一礼,转身往内院走去。
李清凝视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将军,禹藏驸马求见。”门房过来禀报。
李清回过神来,问道:“是驸马一人,还是还有别人?”
“只是驸马一人。”
“快请!”李清一面吩咐着,一面快步往中堂走去。
“李郎君。”禹藏花麻在客位上屁股尚未坐稳,便迫不及待地开口说道:“国中如今流言四起,人心惶惶。有人在传说,宋朝不仅要全面停止互市,还要严查私贩,茶叶等物品价格飞涨;又有人在说,国中有人想联辽制宋……兴庆府与灵州又开始严格执行宵禁,灵州已有十几个百姓因为冒犯宵禁,被就地处斩……”
李清静静地听着。
“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我来是想问问李郎君,有无救时之良策?”
李清望着禹藏花麻,笑道:“这等大事,驸马如何来问我?”
禹藏花麻冷笑道:“李郎君,我是个粗人,不会怕这怕那!如今这事,若是合我心意,杀头灭族我亦做了;若是不合我意,我大不了带了亲兵家将回老家去!谁又能奈我何?!”
李清笑道:“不知何谓合驸马之意?何谓不合驸马之意?”
“让皇上亲政!皇上亲政,他要联辽便联辽,要附宋便附宋,我都随主上干了。”禹藏花麻大声嚷了起来。
李清却知道禹藏花麻虽然是蕃人,却素是精细,哪里便是什么“粗人”了?这番话,他无非在李清府上敢说,在别的地方,打死他他也不会说半句“皇上亲政”。
“皇上已经亲政了。”李清淡淡的回了一句,丝毫不理会禹藏花麻的嚷嚷。他以军法治家,管理将军府素来铁腕,五年前曾经因有个跟了他六年的亲兵泄漏了他在府中说的一句话给别人知道,李清查出后,毫不容情的将那个亲兵满门良贱十余口全部杖杀,一个活口也不曾留下,从此他这将军府上,便再也没有人敢泄话,因此禹藏花麻叫得再大声,他也绝不怕有消息漏出去。
“亲政?亲政个屁!”禹藏花麻骂了句粗话,恨恨地说道:“李郎君素受皇上之恩宠,不知道现在正是报效的时候么?”
“我固知之。”李清微微叹了口气。
“那还要顾虑什么?”禹藏花麻瞪着李清,眼睛都突了出来。“诛国贼不过举手之劳!”
“驸马失言了。”李清脸沉了下来。
禹藏花麻站起身来,嘿嘿笑道:“李郎君,你我相交有年,你心中想什么,我都知道;我心中想什么,你也明白。若想行大事,却不敢相信人,又能成什么事?”
李清默然不语。
“你想让皇上亲政,好推行汉政,一展心中抱负;我却只想扳倒梁乙埋,让仁多瀚为相。你我二人虽然目的不同,但绝都是盼着皇上亲政的。若有梁乙埋在,李郎君你便有通天本事,也只能憋在心中,施展不得!”
禹藏花麻将话说到这个份上,几乎已经是有进无退。李清知道自己再也不能犹豫,否则禹藏花麻为了避祸,一出此门,必然立即投效梁氏,反告自己谋反。
他沉声道:“非是我惧怕,实是梁氏不易图也。况且……皇上心意未决……”
禹藏花麻一怔,随即压低声音,咬牙道:“迫不得已,便只能先斩后奏。”
“若无圣旨,你我能调动多少兵马?”李清反问道。
禹藏花麻顿时怔住,为难的皱起眉毛,道:“这……”
“此事所谋者甚大,若要凡事考虑周详,自然会误事。但若全然不考虑,只是莽撞行事,却也不过白白送死,反害了皇上。”李清又笑道:“我素知驸马忠义,但还请驸马忍耐,静待机会。”
禹藏花麻思忖许久,摇了摇头,顿足道:“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若被梁氏占了先机,大事去矣!”
“他占不了先机。”李清冷冷的说道,牙齿发出轻轻磨擦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