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件事傅英还不能当众解释,否则就是挑拨皇家手足的罪过。
皇上没有理会傅英,而是看向太子,沉沉地说道:“太子,这件事情,你又以为如何?”
太子自然恨不得让皇上处置了他这个不省心的五弟,可是他也不是傻子,虽然不明白这当中发生了什么,却从皇上的声音中听出了风雨欲来的味道,不敢轻易造次。
于是他说道:“父皇,儿臣以为五弟不过是一时轻信于人,并非要故意陷害任道长,他这样做也是为了父皇的身体着想,父皇应当顾念骨肉血脉之情,原谅五弟的过失。像克尔真这种满口胡言之人,才应该立即处死,以警效尤。”
太子请求皇上处死克尔真,原本也没错,但因为心中存了疑虑,就让皇上不由想,这是不是太子想要杀人灭口呢?
这些人心中各有谋算,应翩翩旁观者清,却是把一切看得明明白白,暗暗冷笑。
不得不说,黎慎韫和傅英还真是厉害,在这种局面之下,都能迅速想出翻身之计,并且把太子拖下水。
法不责众,眼下两名最有分量的皇子都牵涉到了此事之中,无论皇上心里怎样想,都绝对不会继续往深里追究下去了,否则只怕会引起骨肉相残,社稷不稳。
更何况,黎慎韫虽然有错,但他玩了这么一出,就好像也成了被太子欺负的受害者似的,大凡父母总是容易怜惜弱势的子女,黎慎韫这般反而很容易重新勾起皇上对他的慈爱之心了。
果然,正如应翩翩所想,皇上终究缓缓说道:“梁王意气用事,不辨是非,这才被人所蒙蔽,言行莽撞,有失气度。就罚你停俸半年,手抄佛经三部,宣平侯同罪,你们可心服吗?”
黎慎韫和傅英连忙谢恩,自然口称心服。
太子还想说什么,却被皇上冷冷地看了一眼,那一眼几乎凉透骨髓,令他心中倏地一惊,闭口不敢再言。
皇上不冷不热地说道:“你也该好好修养心性了,国之储君,咋咋呼呼的,成什么样子。”
太子汗下,连忙道:“父皇教训的是。”
正在此时,众人只听到“呜”地一声,宫殿的大门陡然敞开,四面窗子啪啪作响,竟然是猛然间一阵狂风平地大作。
紧接着,门外跑进来一名侍卫,惊慌地禀报道:“陛下,开祥宫走水了!”
开祥宫是皇宫中最东侧的宫殿,之前是贵妃的居所,贵妃过世之后,尚无新人住进去,没想到竟会在此时走水。
整个大殿一片寂静,听到外面的呼喝救火之声,众人不约而同想起了方才任世风被冤枉时,所说的那几句话——
“世间无道,忠良蒙冤。是非不察,异象自生。东出烈火,西来怨风。轮回罔替,万利不争!”
当时听着莫名其妙,但此时此刻,竟然应验了!
任世风不知何时已经负手站在了大殿门口,望着东方透过来的隐隐火光,狂风吹得他袍袖乱舞,愈发显得仙风道骨。
有人惊慌失措,竟去询问任世风,说道:“任道长,您说这是老天爷生气了,降下的责罚吗?”
这个问题令很多人屏息,任世风沉默片刻,面色肃穆地回过头来,淡淡说道:“放心,冤屈已解,火会停下来的。”
此时已经有将近半数的近卫军都去救火了,任世风说了一句废话,但这是被人听来,却是不由得心生敬畏。
好不容易等到大火停了,众人都松了一口气,但心中对于任世风的敬畏和恐惧,却久久未能消散。
皇上也稍稍松了口气,向着太子和黎慎韫冷冷一扫,若非这两名逆子争斗弄权,又怎会闹出这样不吉利的事情?
太后一直没有说话,冷眼旁观,直到此时,才开口道:“皇帝,火虽然熄灭了,但任道长今日受了委屈,不能就此作罢。你又要如何补偿呢?”
太后说出这话的时机恰到好处,皇上立刻顺着台阶下来,说道:“不错,此事是委屈道长了,朕应该给道长重重的封赏作为补偿才是。”
任世风似笑非笑地说道:“陛下,这恐怕不妥,小道原本就是方外之人,不该沾惹名利是非。今日这场风波说来都是因此而起,小道如果再接受封赏,岂不是更加成为众矢之的了吗?还请陛下容小道回到江湖之中,清净度日吧。”
皇上道:“道长莫要如此作想,今日之事,正是因为道长未曾担任官职,才会招致猜疑,但如道长这般的有能之士,才更应该为国效力,方不负一身的才学本事。你便莫要再推脱了。”
他思量片刻:“朕今日便再设一名钦天监监正,由任道长担任。若是何人再敢不辨是非,污蔑朝廷命官,必将严加处置,绝不姑息!”
方才灵验之极的狂风和大火,更加加重了皇上留住任世风的决心,任世风推辞几番,皇上皆不允,最后任世风只能接受了这个官职。除此之外,亦有赏金和各种珍宝。
太子的脸色不太好看,强笑掩饰,黎慎韫则深深地吸了口气,压住心中怒火。
这一次,他真可谓是赔了夫人又折兵,非但没能利用任世风的遭殃对应玦造成重创,反而叫这道士一步登天,成为了钦天监监正,往后他更得皇上的信任,只怕说什么都要被当成天意,再要对付,可就难了。
黎慎韫可不信什么天罚报应的鬼话,方才的狂风,只要悉心观察天象,懂行的人也不是不可以提前掐算到,而那场大火绝非巧合,一定是人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