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那辆陌生父亲的车里,我又开始哭泣。
想起马丁先生的时候不可能不流泪。我记得一个舞娘的儿子对我说过,人们痛哭流涕也好,放声大笑也好,若是为了这两种感觉让自己失控,那都是值得的。
那个孩子的父亲吃惊地看着我,我的伤心程度超过了他,可是他什么也没说。如果你不了解事情的全部,就很难理解别人的眼泪。
那一刻我觉得,都是马丁先生的错,我才会从事寻找失踪儿童的工作。
不管怎样,我第一次迷失自己并不是在去往卡普里的路上,而是在那个充满无限温柔和激情的加护病房中。
马丁先生是一个富有激情的男人,一个爱着不可能实现之事的男人。
我很幸运能遇到他,他没有像个恶人或者鸡奸犯那样去占有一个十岁孩子的身体和精神,而是化身为一个伟人,试图教会我在这世界上变得与众不同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
很少人能做到在平庸的生活面前毫不退缩。
而找寻失踪的孩子,是我逃离常规、逃离平庸的方式。
此外,我想我之所以能把这份工作做得如此出色,是因为我身体里孩子和侏儒的成分让我能理解那些孩子,能换位思考他们的问题。这样做仿佛可以让我触碰到那个曾经迷失的自己,让我更加接近事情的本质。
我看了一眼那位父亲,我觉得他想把一切都告诉我,想给我提供资料,好让自己觉得有用……但是他知道那样会影响我查案,因为我要了解的是儿子,而不是父亲。
我决定躲避他的目光,但我知道他早晚会跟我说话,因为我们刚刚才有过眼神交流。
“您有孩子吗?”
这是在支票之后他问的第二个问题,也是问得最糟糕的问题。
因为这个问题与我为什么和她分手有着密切的关系。
与我,和她,还有我们想要的孩子息息相关。
我知道我得跟你们聊一下她,谈谈我们分手的原因,我已经对你们隐瞒了很久。
但是我必须先讲完我和乔治在一起的那段生活,否则你们是不会理解我的。
我一直都希望我们能在衡量一个人之前先去了解他,同样也希望人们能够坦坦荡荡,说出他的生活,好让我们能够从理解的角度去评价。
“我没有孩子。”
我必须这样对他说。
“我就他一个孩子。”他向我解释。
他没有再说什么,因为他又激动得哭了起来。我必须在回到过去之前先让他平静下来。这样做才是公平的,因为我无法在回忆自己过去的同时,看到现实中的人受苦。
做这样的工作必须要理解他人。
“他不会出什么事的。”我粗略地表达了一下,“被绑架的人不一定就会受到伤害……有很多人……”
他粗鲁地打断了我。
“您没看过我发给您的档案吗?”他朝我喊道。
我摇摇头。
“我是处理鸡奸案的法官,我曾经把一百多个鸡奸犯送进了监狱。”他的喊叫声已经超过了那个机场的安检员,“您不要跟我说这证明不了什么,如果您看过绑架者的来信,就会知道带走我儿子的是一个被我判处八年监禁的鸡奸犯……”
我没有回答他。
因为我做得不够专业。
我的私生活影响了我。这一信息改变了我的一切预判,虽然我知道这不是绝对的。
那封信也许是伪造的,因为有时候,一个孩子会因缺少关爱而逃走。看到他的父亲比起关心自己更关心别人家的孩子可能会给他造成心理负担,最终导致他逃走或者用伪造信件的方式来引起注意。我决定不再看他,我知道我已经失去了他的一部分信任。
我们离那艘将把我们送到卡普里的轮船越来越近,它又一次把我推向了过往的回忆,这些年来它的样子始终没有变过。
我们把车开进酒窖,在这段时间里,我再次想起了《锦绣大地》——那部少年时代我与乔治一起看过的杰出电影。
我向你们保证,说完这段之后,我就会跟你们聊聊她,谈谈我们分手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