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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部分(第2页)

见是木琴和凤儿站在门外,林所长一愣怔,问道,咋儿,你俩也是来投案自首的么。怎么“天然”厂一有个风吹草动的,总少不了你们杏花村呐。

凤儿吓了一大跳。她反问道,啥儿,我俩特地来给你拜年,你竟把我们当成了你的犯人。常言道,官还不打送礼的人呐。你把我俩当成啥人哩,也太不留情面了吧。

林所长就笑,回道,你不知呢,我都叫这帮子人给气晕哩。这大过年的,热热乎乎地呆在家里喝酒捞肉陪老婆抱娃崽儿,多好嘛。非要闹事,还闹起来就没个消停。从年前就没停过,大年正月的还没过完呢,又来闹。你说说,一年到头忙活到现今儿,只有过年这几天才能歇歇。他们不想过年,别人还不想过么。今年这个年过的,真他妈的烦乱死人哩。

木琴抱歉加调侃地道,本来想拜年来的。谁成想,你这儿生意这么兴隆。要不,等过几天,你这儿没生意了,我俩再来。

木琴最后的语气里,明显地挂着重重的问号。林所长哪会听不出。他忙说道,别,大老远地来了,不喝口热水就走,今后我要再到你村子,别讲喝口水了,恐怕连村头都不叫站脚了呢。

说罢,林所长带着她俩到了最西头那间干警宿舍门前。他从裤腰带上摘下一串钥匙,随手打开了宿舍门。顿时,一股冲脑门儿的臭脚丫子气和着一股子酸腐气味儿迎面扑来。林所长骂道,这两个脏东西,把个宿舍搞得就跟猪圈一般。

的确,宿舍里脏乱得窝屎缠绵一塌糊涂的。两张床上堆放着拧成绳的被褥。迎门靠北墙的窗台下放着一张桌子,上面堆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又落满了厚厚的灰尘。窗户防盗钢筋上,如蛛网一般扯满电线绳头。一根绳子从蛛网里笔直伸出,横空穿过头顶,拴在了屋门口上梁子上。绳子上面挂着裤衩背心上衣裤子,连带着一双臭袜子。靠门口的有限地方,又挤着两辆破自行车。把个屋子塞得没了转身挪脚的地方。

林所长把床上被褥胡乱地朝里墙堆了堆,一边请木琴俩人坐在床沿上,一边继续骂道,这俩死人,懒得腚上招了蛆。等回头,看我怎样治他俩。

木琴和凤儿勉强挤坐在一张床沿上,俩人头顶上就悬挂着那双臭袜子。林所长立时发现了,伸手把袜子撕下来,随手扔到了墙旮旯里。他又四处找暖壶。好歹在床底下寻到了,却是一滴水也没有。

林所长就要拎着壶去打热水,叫木琴拦下了。木琴说,也就几句话的事,你又这么忙,不敢耽误公事呢。

林所长也就没再假意客套,旋即一腚拍在了另一张床沿上。此时,屋子里的臭脚丫子味儿淡了一些,但那股子酸腐气味儿依然很冲。凤儿的眼贼尖,早瞥见对面床头底下放着一个洗脸盆,里面盛着满满一盆黑乎乎的脏水,有衣物若隐若现地浮在里面。那股子酸腐味儿,定然是从那里散发出来的,是气味儿的原生地。

凤儿笑道,原来咱派出所还是个毒气加工厂呐。

林所长不解地问道,啥儿,你讲啥儿呢,咋就是毒气加工厂了呢。

凤儿也不戳破了,依旧笑着回道,没啥儿,我是在自说自话呢。她又问道,这大过年的,还有这么多的人来陪你过年呀。

林所长摆手骂道,甭提哩。这帮子东西,是成心来搅合的,就没打谱儿叫我过个安稳年。

他说,从年前起,就有人到“天然”厂里闹事。当然也不是无理取闹的,而是为了追要“天然”厂半年前欠下的货款。上年夏天,“天然”厂动用了各种社会关系,不择手段地强行收购鲜果子。库存虽然有了一些,欠下的货款却是一堆一落的。刚进入了腊月,等急了眼的货主们便上门讨要钱款。开始时,“天然”厂还满口答应,一定会赶在年底前结清。但是,随着年关临近,货款之事反倒掉到了涝海里,不见一丝儿动静。

遍野尘埃【五】(8)

货主们先是仨仨俩俩地上门催问。见不是个好兆头,便有人从中串联召集,滚起了成群的人集体上门追讨。他们还有组织地把人分成了几帮子,有守候在厂区大门口的,有蹲守在沈玉花等几个主要首脑家门前的。更有一些人见天儿朝镇政府大院里聚,说,当初是政府给当的保人,就得跟保人要货款。常言道,打酒的就是要跟拎瓶的要钱,天经地义呢。

政府当然不会轻易地从连发工资都够戗的财政所里往外掏钱的。镇领导们不能给货主们一个明确说法,就往沈玉花那边推,并见天儿逼迫沈玉花想法子。北山一村又不是银行,沈玉花更不是耍把戏的,怎能凭空里变出钱来。没法子的沈玉花们,只能一直赖皮地拖欠着。好话送上了一火车,就是一个子儿也掏不出来。到了后来,沈玉花等几个主事的人连面也不敢朝了,整日东躲西藏的。北山村的人也跟着起哄,说,村里拿老百姓的身家性命贷来那么多款子,实指望着年底能分点儿红利过年的。谁知,红利没到手,反倒要把老本儿也搭进去了。于是,村人也学着货主们的法子,见天儿跟在村干部们屁股后头,要钱要说法。沈玉花们真就成了过街的老鼠,人见人人喊打了。

沈玉花们的日子难过,货主们的日子更是难过。一年到头累个半死,也就指望着这笔钱款好给儿子娶亲闺女出嫁的。现今儿,所有的寄望都打了水漂儿,也难怪人们发狠了。货主们急红了眼,就四处放风道,大年三十前,要是还见不到货款,他们就不过年了,更不要命了,合伙把“天然”厂的厂房机器拆了,卖钱顶账。这样的狠话,不仅把杨贤德们吓得要死,沈玉花们吓得屁滚尿流,也把林所长们吓得够戗。人要是被逼急了,失去了理智,啥样事体做不出来呀。于是,林所长几个人也不敢回家过年了,还跟县公安局汇报过了。又让沈玉花加派人手看护着厂子,叫她二十四小时跟派出所保持电话联系。甚至,沈玉花还特地选出了几个机灵的人,作为专职报信员。若是厂子里的电话线被人掐断了,就由这几个人赶来通风报信。

腊月三十那天,果然就有二十多口子人聚在了厂区大门口。他们高喊着口号,叫骂着要钱拆厂房。北山村人吓得脸都绿了。赶紧紧锁大门,还借来了村里几只大狼狗壮胆撑腰。林所长带着两个干警,在干冷的厂区门前野地里足足呆了一天一晚上。甭说过年了,连点儿热水都没有喝上。好歹那天没有出事,林所长还暗地里高兴呐。谁知,第二天,这帮子人又杀了回来,而且人数翻了倍,群情激奋,斗志昂扬。场面紧张得叫人喘不过气来。

如此担惊受怕地挨到了今天,情况愈加紧急了。货主们不仅亲自前来索要货款,还把家里行动不便的老人和吃奶的娃崽儿悉数带了来。也不知是谁出的好主意,他们带来了一个白棉布撕成的横幅,上面用黑墨汁子歪三斜扭地写着“讨还血债!”四个大字,后面缀着一个重重的感叹号。就用两根竹竿子挑着,在厂子门口前来回摇晃。一些老人和婆娘挥舞着绳子和农药瓶子,叫嚷道,要是再不给货款,就一家家的全死在厂子门前给你看。有个年轻崽子鼓动众人道,甭怕,这些个龟孙儿今个要是再不把钱还了,我就家去扛了炸药包子来,把这个吃人肉喝人血的乌龟壳给轰喽。林所长苦苦地支撑着渐要炸营的场面,又对了这帮赤手空拳的老少爷们无能为力。

过了晌午,场面便真的乱了。有人不管不顾地开始砸门砸锁,还有人要翻墙进院。林所长再也不敢顾忌太多了,就带着干警开始捉拿领头的人。逮了这个,铐了那个,才算把场面控制住了。于是,林所长就把领头的八、九个人朝所里押解。闹事的人怕领头人吃亏,便也尾随着来到派出所,搡了满满一院子人。

林所长苦笑道,你俩说说,我还过啥年哦。再要出点儿人命关天的大事,恐怕我这身黄皮也要叫人给剥喽。

木琴替他担忧道,就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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