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刚落子,周围大家都不约而同闭上嘴不再说话,李昀心急如焚,他最清楚柳思谦棋艺水平,对上容怀不免有些仗势欺人的意思。
他一急,就忍不住抖腿,影响到旁边人小声提醒道:“李大人,您一抖,我也忍不住想抖。”
李昀连忙告了声罪。
两个人对话声音极小,柳思谦却忽地一巴掌拍在案桌上,低喝道:“观棋不语,没听说过吗!?”
李昀不解,柳思谦平时看着风度翩翩,为何下个棋发这么大的脾气?
他终于凝神去看棋盘,一看之下大吃一惊,柳思谦竟然是要输了!柳思谦分明执黑子先行,但现在棋盘上近乎都是白子,黑子寥寥无几,少的可怜。
怎么会这样!?李昀不敢置信地揉揉眼睛。
柳灵芝被挤在外围,探着头往里看,却看得一知半解,迷迷糊糊。
周围青年才俊和柳灵芝不同,在座就没有不懂棋的,他们也都能看出其中的门道,这个容貌华美的容三公子确实是懂对弈,而且堪称得上是精通。
偌大厢房静得落针可闻。
柳思谦心如焦煎,虽然他极力挽回颓势,但仍然被白子围杀输掉了这一局,他捏了捏掌心的热汗,咬着后槽牙道:“这局是我大意了,咱们再来!”
李昀还没缓过劲来,他的视线落在容怀如玉般细长的指尖上,晶莹剔透的白子在他指尖揉搓,嘴角依旧挂着淡而柔和的笑,看得他近乎失神。
现在只有一把,他不敢说太多的话,但小公子的棋艺和柳思谦绝对可以相提并论,如此想来,之前的忧虑倒是他杞人忧天了。
李昀把心又咽回肚子里,他转头去看棋盘,这回他一定凝神仔细去看下场对弈,绝对不再分神。
第把柳思谦也不敢再大意轻视,他头一次这样认真去下一盘棋,柳毅对他寄以厚望,从小便给他请棋师,买各式各样的棋谱,柳思谦才智聪颖,早已把这些棋谱融会贯通,是以在京城难逢敌手。
这一次,他却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压力。
怎会如此!
都说棋下到一定境界,就是心理上的博弈,他看不透容怀,容怀却能洞悉他的每一步想法,他每每想要改变策略,容怀就能先一步把他的前路堵死。
一次两次还能是巧合,到三次四次,柳思谦已是心惊肉跳脊背发凉,他觉得他不是在和人对弈,而是和一个能洞悉人心的妖怪对弈。
柳思谦落子以肉眼可见得慢了下来,他瞻前顾后需要考虑的太多,容怀落子却毫不犹豫,不急不缓,永远维持着单一的节奏。
热汗从他的额头上滚下来,柳思谦极力遏制自己手指发抖,声音嘶哑道:“下这里,不不不,等等,我得再想一想……”
厢房里鸦雀无声,柳灵芝捏紧裙摆站在角落里,心里忐忑不安,隐隐觉得不对劲,柳思谦可是新科状元啊,怎么可能下不过一个容怀?在场人谁也没人去在意她一个奴婢的反应,全都瞪大眼睛,屏住呼吸,目光死死黏在棋盘上,都不愿意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柳思谦每走一步都要斟酌许久,可就是这样也不能挽回他的棋子一粒一粒被容怀所蚕食。
一个时辰之后,他依旧输掉了这个对局。
输了棋局后,柳思谦还直愣愣地望着棋盘,额头热汗冷汗往下滚,半响回不过神来。
怎么会这样呢?
他想,这是不可能的呀,他怎么会输给一个年纪比他还小这么多的少年?
厢房里安静得只听见柳思谦粗重的喘息,他满头大汗,虽然只下了两场棋,却累的像狗一样狼狈。
系统也感触颇深:“宿主,我这才看出来,你和霍燃平时下棋放水也太严重了,简直就是泄洪。”
瞧瞧,宿主把柳思谦给打击的,连眼珠子都不会转了。
李昀头一个出声慨叹:“我等是走一步看一步,小公子是走一步看十步,着实让人开了眼界!”
容怀并未自得,只转眸望向众人,悠然一笑,“在座还有谁想和我交朋友吗?”
众人皆下意识往后挪了两步,默默摇头。
容怀便又端起桌上尚存余温的花茶,轻轻抿了一口:“如此,现在该柳大人兑现诺言了吧。”
众人如梦初醒的,这才意识到这场棋局还有一个彩头,之前可是约定好,谁说就脱下裤子跑回家的,于是他们拿眼神去瞥柳思谦,颇有些看好戏的意思,柳思谦肯这样做么?
如果他今天脱了裤子,明日就得辞官,可他若是不脱,便是言而无信,今日旁观的人这么多,往外一说,照样受人唾弃。
柳思谦后背早已汗湿,整个厢房里所有人都在看着他,锋芒在背是怎样的感觉,他可算体会到了。
容怀的视线却不在他身上,越过众人,瞥向不起眼的角落里。
角落里柳灵芝心里也觉得不好受,更觉得难以置信,她以为的才华横溢的状元郎弟弟,竟然输给了终日喂鱼赏花徒有其表的小公子!?
但她一听彩头,登时就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