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突然好安静。
叶葶都感觉到无秀大师听到太子殿下问他是不是有病的时候,他的手轻抖一下。
但无秀大师到底是见过场面的人,放下瓷勺,面上表情淡定且冷静,道:“阿弥陀佛,都是误会。林总管送来时不曾说这是殿下的药,贫僧冒犯了,罪过。”
林总管日常背锅。
叶葶诧异:“大师你闻都闻不到药味吗?”
苏成渊的表情这就更无言以对了,这醒脑上头的气味,说闻不到那肯定是假的。但这位施主显然不懂得尴尬之人找台阶下是一件困难的事。
萧知珩面上微微笑着,轻描淡写地说道:“无秀大师也许是饿昏了头,两眼发昏,才乱吃东西,吃错药。去让林德准备酒菜吧。”
叶葶本来是被提到书房,是要交最近她跟着林总管学得头昏脑涨的记账作业的,这下碰上无秀大师打岔,心情瞬间转晴,眉开眼笑地离开了。
不过离开时,太子殿下让她把那锅被无秀大师下嘴偷偷试毒的药给端走了。太子殿下的嫌弃,礼貌而得体。
叶葶走后,萧知珩就笑着过去,慢条斯理地走到桌前,垂眼看蘸了药渍的纸。
“大师以为这药如何?”
“甚好。”
太子殿下表情淡然,道:“哦。刚刚那一锅拿下去温着了,你等会儿还可以继续,招待不周,不必客气。”
苏成渊面上一苦,道:“殿下……算了,我错了我错了,偷吃了殿下的药是我鬼迷心窍,殿下恕罪。”
说完他便作揖赔礼。
萧知珩不吃他这套,淡淡道:“说吧,今日下山偷偷摸进府有什么事?”
苏成渊找了一杯茶喝了,闻言笑道:“前日闲来无事我给殿下算了一卦,卦象所示太子府恐有灾祸红光,我前来排忧解难。”
他倒了一杯茶,递给萧知珩。
萧知珩顺手接过,轻抿了一口,笑着说,“你歪门邪道的卦术就算了。孤在六崇山出了点意外,消息你大概差不多都听到了,没多大事。”
他的语气清冷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很微不足道的事情。不知道内情的人,还真的会被他的轻描淡写给糊弄过去了。
苏成渊显然不是容易被糊弄的那类,他叹了一声,道:“殿下,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您稍有差池就回不来了,这还不是大事吗?”
当时三皇子的箭要是没偏,估计太子现在人已经没了。
萧知珩轻笑,神情有些漫不经心,好笑道:“怎么你也来说这个?孤人好好的回来了,怎么到你们嘴里,孤摔了一跤就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孤真就娇气成这样?”
回来的时候,林德也是,气得恨不得将三皇子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但碍于太子殿下也是一样的祖宗,就不甘不愿地闭嘴了。
苏成渊沉默片刻,搁下手里的杯盏,忽然反问道:“殿下难道就不委屈吗?”
萧知珩垂眸喝茶,看上去依旧是一派清风明月,并不置一词。
苏成渊叹息,苦笑道:“您是太子,圣上亲封,无人可动摇。但其他皇子日渐成势,都对东宫之位虎视眈眈,您关上门不闻不问,三皇子和四皇子却不会善罢甘休。殿下,您真的甘心吗?”
甘心就这样下去?
从前到现在,太子都被人明里暗里谋害过多少次了?他都不记得了。
世人皆知太子身在繁华锦绣中央,但谁又知道被浮华包围着的太子殿下脚下踩着的,其实是一块薄冰呢?
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摔下去。
太子殿下自是不必去争,但怀璧其罪,别人又怎么肯罢休?争权夺势就注定要腥风血雨,太子也逃不过的。上位者手握权柄,一并握在自己手里的不是别人的血,就是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