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淡淡的笑起;“永康,我身边的人,你是最了解我的。你明白,我一直都在等着一个时机。”
张副官乍然听到郑北辰唤出自己的名字,免不了身子一震,转念便明白过来,郑北辰如此称呼,是要他抛却下属的身份,畅所欲言。
他沉默片刻,言道;“恕永康直言,此时西北虽是烽烟四起,可却还是不够乱。并不是您成就大业的最好时机。”
郑北辰闭了闭眼眸,颔首;“的确不够乱。可若等全国各地全陷了进去,这个国家,也就从骨子里烂透了。即使到时候可以一统全国,也还是对抗不了扶桑和列强。”
“司令,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张副官一咬牙,眼睛却似乎有着孤注一掷的偏狂。
“你说。”他点起一支烟,吸了一口,双眸炯炯的注视着眼前的男人。
“属下得到消息,七格格不日便要回国。”每一个字,都似是从他的嘴里挤出来一样。
郑北辰良久没有出声,待一支烟吸完,方才道了句;“收起你的那些心思,以后不要再提了。”
张副官点到即止,即使郑北辰不说,他也是不敢在多说一个字,当下便默不作声,将头深深的垂下。
“我是一个军人,不是一个政客。”郑北辰说完这句,起身便离开了书房。
张副官望着他的背影,只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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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平。
“恭迎七格格回府!”车队刚刚驶到街口的牌坊,就有家仆扯着嗓子高唤起来。从牌坊地下穿过去,就是一排高高的柳树,拱卫街头俩扇朱漆大门,却有俩排配着长枪的官兵,皆是留着长长的辫子,立在那里。待车队靠近的瞬间,啪的一个立正,上枪行礼。楼门洞里悬着精巧的宫灯,里面装着明湘的电灯泡,时值傍晚,雪亮的光芒映着门前一大片的空地,亮堂的如同白昼一般。
风吹着垂柳,枝叶浮动,可以看着那高墙上围着密密麻麻的铁丝,倒栽着铁刺。
硕大的门匾上,荣亲王府四个大字熠熠生辉。
车队却是一直没停,直接驶进了院子,直到第二座门楼处方才停了下来。正对着楼门的是一座古香古色的琉璃影壁。各处雕梁画栋,直逼紫禁城。
早有管家领着一众的家仆,每个人却还都是穿着逊清时代的衣裳,男的全是留着长辫子,女的则是梳着旗头。
当坐在轿车中的女子款款从车里走下的时候,所有的人便都是跪了下去,口中高呼着;“奴才恭迎七格格回府!”
女子面色淡淡,眼底蕴着一丝清冽之气,她对着眼前跪了一地的家仆视而不见,一双眼瞳却是看向了无边的天际,心里却只是默念了一句,远霆,我回来了。
翌日,荣亲王府的七格格归国的消息便是传遍了全国。荣亲王曾是逊清世袭的爵位,向来便是身份尊贵,地位显赫。逊清最后的一代荣亲王,一生只得了六子一女,唯一的女儿更是排行第七,是最小的孩子,从小便是千尊玉贵的养着。更兼得皇帝终身无嗣,太后曾将其接到宫里一直养到了十岁,让皇帝认作了养女,更亲自下达了懿旨,封其为固伦长公主。
逊清灭亡后,荣亲王一家迁移至海外,这位逊清王朝最后的一位固伦公主,一直都是蒙着一层神秘的面纱,民间却仍是亲切的称呼其为七格格。
更有无数的逊清遗老遗少,因着七格格曾被太后亲自封为固伦公主,若论身份,以此为尊,便隐隐都有以其马首是瞻之意。
荣亲王府豪门世家,到得逊清末年,也不知是积累了多少的珍宝,民间向来有谚;“天庭缺少金银床,玉皇来请荣亲王”的说法,便是指的其富可敌国。
待荣亲王举家迁徙海外后,大批的财宝便转移到了国外,因着有雄厚的家底撑腰,荣亲王的儿子便开始做起了生意。经过多年的打拼,荣亲王这一脉在美利坚可谓是盘根接错,风光无限。
所以,此番荣亲王府最小最尊贵的七格格归国,可谓是掀起了轩然大波。
往来巴结讨好之人,数不胜数。坊间也都在纷纷猜测,只不知道这位七格格好端端的为何无缘无故的便从美利坚回到了烽烟狼藉的国内。
申报,明报,华报也都是以此内容为新闻,占据了头版头条。
叶雪妍抿了口红茶,看着报纸上的女子,相片显是偷拍的,并不是特别清楚,可即使如此,女子骨子里的那份高贵,仍然是显而易见的。她的神色间显得十分清冷,散发着逼人的贵气。
叶雪妍眉头微皱,只觉得她瞧起来有些眼熟,而自己的记忆中,却并没有机会可以见到这位逊清的格格。
她正在回忆之际,就觉得一双大手揽住了自己的纤腰,男人的声音响在耳旁;“在想什么,都想出神了?”
叶雪妍唇角噙起了笑意,将手里的报纸扬起;“你瞧,上面说七格格回国了。”
郑北辰眼眸在那报纸上淡淡的瞟了一眼,道了句;“你也知道七格格?”
叶雪妍便嗔了他一眼;“我可是在北平长大的,北平的人会有几个没听过七格格的?”
郑北辰便笑了笑,将报纸搁下,把她抱在自己的怀里,一双乌黑的眸子里却是深不见底;“别看报纸了,过不了多久,你就可以见到她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