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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部分(第2页)

子即我思,我胡能为。

悠悠天地,两心知之。

水流西东,永以为期!

遂不复见。

士人由是卧疾,废饮食,治以巫医,弗效也。有道士款关求见,自言知隐疾。家人见之,道士问士人:“玉钗安在?”士人瞿然曰:“公焉知此?”道士微笑,袖中取绛丹一粒,令吞之,病良已。

道士谓曰:“君前身为诸生,过邻家,值其女影娘坠钗帘下。瞰其无人,径拾之不还,由是相慕悦。女死,念钗坠人间,业缘未了,求得之,转以贻君。而格于形迹,弗能合,又惧为君害,故去之。行而丐我,我怜其情挚,故来。”因出一小瓶授之,曰:“当以某日如青莲山,见梅花树上有翠鸟千百飞翔,乃捧瓶西向,立呼‘来来来’者三。当有所遇。”遂辞去。

至期,士人如言往呼,乃见紫烟一缕入瓶中。闻瓶中语曰:“来矣!”即怀瓶趋归,置室中。顷刻,瓶大数抱,中辟一户,有丽人姗姗而出,即昔之水中镜中人也。道士旋来抚瓶曰:“几坏我器。”瓶即小如初,纳袖中,倏然已杳。女谓士人曰:“道士盖申元之也。”

朱克

宛平朱克,感疾昼寝,梦游河滨,眺望甚乐。有四马服车东来,车中五人,御者一。御者曰:“某贵家张乐召客,但有知者皆得往。汝盍俱焉?”五人者亦呼“亟登”。克不觉已在车上。

疾驱而行。

抵一处,嘈杂类市镇。西有崇台,优伶演剧其上,其下列席焉。宾客甚盛。克与五人亦共据一席,酒馔随至,亦不知主人谁也。克素不习酒,又念抱病未瘳,绝不敢饮澉。而五人饕餮弥甚,杯盘尽罄。御者促曰:“可归矣。”复上车驰行。

少焉皆下,入一家,则克之姨之家也。御者直拥至犬窝。递推五人仆,皆成小犬。次至克,克恐,欲走避,亦为所推,大呼昏去。比苏,则身亦犬矣。遍体痛楚,母犬为舔之,痛顿止。姨至,见之,曰:“犬产六子矣。”克呼姨,弗应。复诉曰:“我,尔甥也,非犬也。”姨亦弗闻,遂入内。群狗皆争食母乳。

克亦觉乳香,饥欲食,复念:“我人也,奈何食狗乳?”欲趋归,足弱小能运。强行数步,母犬辄衔至故处。中心凄然自伤,遂为异物也。

忽见御者踉跄来,颇惶恐。旋有二役追至,以锒铛系其颈,叱曰:“何物小鬼,敢私诱人为畜耶?”一役牵御者奔去,一役举克而掌之。昏痛之际,倏已复故身。即随役至家,为所仆,瞿然而悟。

母、妻环之哭,盖死焉而复苏也。亟述其事,使验诸姨家。犬果产六子,其一牡犬者死矣,黑首而赤身,与克冠服之色相符也。克取死犬归,裹以布而埋之。

非非子曰:跬步不谨,即堕畜生道,微乎危哉!幸地府敏察,复其故我。不然,虽欲不为犬于也得乎?

六脚骨

三江口富翁某,延师教其子。授以《三字经》首句,依师读之,亦能成诵。试使独诵,则函胡,似云‘六脚骨”。使诵次句亦然。以至他书字句不符者,皆曰‘六脚骨”,盖奇鲁也。娶妇甚艾,竟不能人道,姒续以斩。然善博善窃,曲尽其妙。卒倾巨万之家。殆夙业云。

刘生

刘生,三十游庠序,遂得狂疾。逢人辄谩骂,人无有伍之者。

偶访远亲,归迷失道,遇瞽叟坐山下,交手而倚杖于肩,意甚得也。刘漫叩之,叟挥其杖曰:“南。”刘乃南行三四里,幽篁苍翠,溪水埩淙鸣,讶非故道。

于时日既曛矣,颇惶惑,遥见三四丫头女子戏竹林间,——眉目竟秀,不可描画。——取竹叶扭结作舟,投溪水中,共叉手憨笑。刘以失道告,一女子敛笑睨视曰:“客何为者!闺中人岂孤竹马哉?”刘心好之,故故请指迷,迁延不去。一女子谓众曰:“归耳归耳,莫听烦絮。”遂相携穿竹林中去。

刘尾之,数十武,见小村落。众女子入一白板屋,返身见刘,相与嬉笑耳语,扉遽阖。刘径叩之,意甚肆。良久,有妪出应,问:“伺处恶郎子挝门欲碎?”刘答以求宿。妪曰:“家有主翁,请自见之。”言已自去。

刘登其堂,粉壁纸窗,甚雅洁。一老人拥杖枯坐,灯影中就视,即向所遇瞽叟也。怪而问之,三问而不答。刘怒骂曰:“瞽奴给我失道,何得复尔?”叟曰:“我奚瞽哉?迷道者真瞽耳!尔目诚在,且何为问我?”刘语塞,忿然径出。

时月弦云翳,万星隐曜,俯不见地,举步辄绊踬。遽返,则门己扃矣。颇悔前倨,而耻于再通,便就檐下倚坐。少焉细雨刺面,衣絮渐寒。闻门内莺语间关,笙簧满耳。徐察之,乃女子读书声,念欲一进观,且便图寄宿,计亦良得。

遂复叩门,前妪启门问,刘掩入,诡辞以对,而讳言前客。妪曰:“止止!君适至此,何诳也?须重启主翁。”乃趋上堂。刘从户下窥见叟南向据案坐,两眼碧光与灯烛相映射。女子十馀人,罗坐左右诵书,溪上数女亦厕其列。始知叟盖非瞽者,心窃窃惊讶。妪前白叟,叟曰:“是故为求宿来也。东厢一席地,姑为之所。”

刘因登堂,欲自陈谢。叟便闭其目,书声亦遽止。视叟,瞆眊如前矣。刘益怪之,问叟曰:“丈人之目何其异也?”叟曰:“老朽失明,何足为异?”刘诣观诸女所读书,则皆掩之。问何书,叟曰:“此不足为子道也。昔山人遗我此笈,惟妮子辈能读之。请便栖止,勿复见诘。”语次,女子皆已趋入内,叟亦策杖起。刘不得已,诣东厢,而堂上之烛灭矣。

东厢寝具颇设,便昏然就睡。中夜闻虎啸声,忽复惊觉,起,窥见堂上光明如昼,一虎蹲阶下,有大鸟群舞庭中。女子皆华妆,次第乘鸟,从檐间翔去。最后妪出,骑虎将行。闻叟笑谓曰:“诸妮子游戏甚乐,奈老夫何?”妪曰:“勿复作龙钟态,且偕往耳。”叟因掷其杖,化为白龙,天矫而下。叟跃登龙背,乃朗目修眉,面如傅粉,少年人也。妪亦少女耳。龙虎相逐,凌空而逝。

刘汗浃如蒸,始敢纵息,乃知叟亦并非叟。而视己身,乃在破舟中,并无篙楫。烟波空蒙,惟其所之,肃然悲恐。倏有名而呼之者,则舟已触岸。舍舟亟登,杳然无人。仰视疎星缀天,残蟾未堕,树杪群鸦,犹在梦中也。徐有光一缕,起于林腰,望而即之,砰然下坠,若在陷穽。举目如漆,俯仰略无所见。以手四扪,杳无崖壁。且扪且行,亦无窒碍。大呼叫绝,亦无应者。历时甚久,历路甚远,不知其为南北而为东西也,不知其为昼而为夜也,不知其为明而为幽也。既困且饥,念必无生理。而困极饥极,卒亦不死。颓然僵卧,不复能行,因默念瞽叟神人,何乃困我?

旋觉有物上拂其顶,引手探之,乃一垂绳,急捉绳结于带间,蛛挽而上。挽且千寻,绳卒不尽,即又惴惴,不敢释手。缒悬良久,力竭握弛,昏然复堕,遂闻人语其旁曰:“是刘生也,何以在此?”刘因张目,则天地云日、山川人物,昭然复见,若矇之始发而梦初觉也。其语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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