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hore!”顾里从包里摸出墨镜戴上,冷静地还击。
顾源一脚猛踩油门,在车飞窜出去的同时,顾里的头嘭的一声撞到后座椅的靠背上。
然后几天之后,当赖光信正式出现在我们学校的时候,顾里同学却完全丧失了她的理智和冷静。她在等待上台访问的候场时间里坐立不安,走来走去,反复上厕所,不停喝水,一会儿抓我的手,一会儿扯南湘的头发,就差没有脱了衣服倒立在茶几上尖叫了。在上场前的最后一分钟,我和南湘真的担心以她现在的状况,等下搞不好真的会在台上大小便失禁。于是南湘上前,一把握住她的手,语重心长:“顾里,西方最伟大的经济史学家威尔说话,当你在刀尖上看见远处的黎明,那是你羽化前的一次斯坦克里式的跳跃!所以!勇敢地去吧!”
顾里激动地回过头来,两眼放光:“南湘!你说的太好了!艺术家就是不一样!”说万分激动地冲上了台。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她在说“艺术家就是不一样”的时候格外地瞥了我一眼。
我酸溜溜地望着洋洋得意的南湘,问她:“威尔是谁?什么是斯坦克里式的跳跃?”
“我怎么知道。随口说说而已,她不是就爱听这种么。”南湘冲我翻了个白眼。
我被激怒了,于是我迅速地在人群里找到唐宛如,朝她走了过去。
访问非常的成功,整个学院的那群对数学有强迫症的疯子掌声雷动。当然,其中包括我、南湘和唐宛如三个鱼目混珠的。
访问结束后,赖光信亲切地握着顾里的守,表达了他的无限欣赏,同事也对顾里发出了“来我们杂志社”的邀请。
顾里端庄地微笑着:“我一定认真考虑。不过之前给你们杂志社写过稿子,但你们那个编辑却因为我给算错了稿费而迁怒在我头上,从此都不再发我的稿子了,让我有点受挫呢。”
“哦?我回去查一下。放心,以后你的稿子来了不用审也可以发。”赖光信笑得像一个慈祥的长辈。
我和南湘远远地看着这一切,南湘抬起兰花指,指着顾里:“她就是一只蝎子。”
“没错。”我认真地表示了认同。
“她是蜘蛛。”突然从我们身后冒出来的顾源冷冰冰地说,“总是把雄性蜘蛛吃下肚子。”显然,他对自己丢掉了这个访问的机会记恨在心。
不过我和南湘都会心一笑,谁都可以看得出他眼里熊熊燃烧的爱的火焰。我们都很高兴可以看见他们俩重新回到当初热恋期时“打是亲骂是爱羞辱是关怀”的阶段。
“我走了。”顾源冲我们摆摆手。
“去哪儿啊你,等下一起吃饭咯。”我挽留她。
“和Neil约了打网球,这个崽子竟然说我不是他的对手。我好歹是我们学校的前四名。”顾源挥着手,飞快地消失在人群里。
“让他来和我打羽毛球呀!”一直躲在我们身后,被无数经济术语搞的头昏脑胀的唐宛如终于找到了自信。
而接下来的时间里,我们的所有生活中心,都被一个叫做“期末考试”的东西所取代。
学校的咖啡卖的特别好。学校附近甚至有咖啡外卖店开启了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外送业务。
无论是走到厕所,还是客厅,还是学校的图书馆,鼻子里永远是浓郁的咖啡味道。只是廉价和高级的区别而已。当然,最高级的香味是在顾里的房间里。但是,比起我们的手忙脚乱,她依然雷打不动她的日程表。依然在固定的时间做瑜伽,依然早上六点起来吃早餐,依然花大量的时间看财务杂志和财经频道。——当然,如果我也是每门科目都保持着A++的不败战绩,我也可以现在跷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贴面膜咬黄瓜。但问题是,我并没有。
我和南湘每天晚上都在头上扎一个冲天的马尾,然后在头上绑一个白头巾(就差没写“必胜”了),坐在台灯下咬牙切齿地看书。用鼓励的话来说,就是“我丝毫不怀疑你们两个随时都会抽一把日本刀出来剖腹自尽”。而唐宛如,她就是一个彻底的破罐子,摔都不用摔。我每天纠缠在古往今来国内国外的死去多年尸骨以寒的作家里面,背诵他们的生平传记和他们的伟大著作,背到后来恨不得把雨果从坟里挖出来和他同归于尽。而南湘,每天都是油漆工的打扮回来,甚至到最后搬运了一大堆泥土到客厅里来做雕塑,顾里彻底被惹毛了。还好南湘迅速完成了她的作品并运出了寝室,否则我丝毫不怀疑顾里会把她撵出去。
理所当然,我也停止了《M。E》的实习工作。等待期末考试结束后,暑假开始全日制的上班实习。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觉得自己离宫洺、Kitty和崇光他们格外遥远。他们像是活在另外一个光芒万丈的世界里,我不小心进去游览了一阵子,而现在又回来了我原来的世界。像是梦一样。有多次梦里我梦见自己忘记了帮宫洺买咖啡,取错了他干洗的衣服,把一杯蛋白粉打翻在他的地毯上,醒来后却不知道是庆幸还是一种失落的心情。
我的手机里再也没有想起过《M。E》的人打给我的电话或者简讯。我常常想起当初每一个手机震动个不停的周末。那个时候我总是要在身上带好三块电池板。
端午的时候,我悄悄地买了点粽子,准备送到宫洺家去。我压根送不起他什么贵重的礼物。能够让他留在身边使用的东西,差不多是以我的月薪的两到三倍来计算的。
去之前,我悄悄打了他家里的电话,确定没有人在家之后,我才提着粽子出发了。我准备悄悄地放到他的冰箱,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不留下一片云彩”。
但是,当我用备用钥匙打开宫洺公寓大门的时候,我透过他家墙上那面巨大的镜子,看见了卧室里正在换衣服的,一个只穿着内裤的男性裸体。他宽阔的肩膀下面是紧实的小腹,再下面是我拒绝描述的东西。
而且,这个人是崇光。
我收到了惊吓。
我虚弱地爬去厨房,打开冰箱把我买的那些可怜的小粽子放了进去。我回过头的时候双脚一软,看见崇光已经从衣帽间里拿了一件宫洺的白T恤换上了。我无力地扶着胸口,“宫洺有洁癖,他会杀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