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黎春没有下车,隔着帘子说道:“今个是二姑娘大喜的日子,本宫只是作为姑姑过来添妆,算不得正式省亲,也没打算接受族人进谒。”
“是。”魏思贤了然,站起身来,来到马车前,引路道:“二姑娘以及诸位女眷都在后头绣楼里,臣送娘娘过去。”
“给皇贵妃娘娘请安。”女眷们在梨香院听戏,听闻魏黎春来添妆,忙不迭的赶了过来。
魏黎春在主位上坐下,命妇们上前来磕了头,然后识趣的退回了梨香院,魏家女眷们这才上来行礼,“扑通”“扑通”的跪了半屋子,包括双鬓斑白的老母亲,年过半百的大嫂以及刚蹒跚学步的侄孙女。
当皇上的妃子,虽尊崇荣华,可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亲人不得相见,便是有机会返家省亲,也要谨遵国礼,半点天伦之乐都享不到,这如何不叫人心酸?魏黎春含着眼泪将老母亲搀扶起来,又扶了大太太一把,然后对众人抬了抬手:“都起来罢。”
她坐回主位上,又给几个长辈赐了座,转头看向母亲,关切的问道:“母亲身子可大安了?女儿一直记挂着,只是朝堂宫里事情忙,着实腾不开身,未曾早些来探望,还望母亲莫要怪罪。”
魏老太太连道“不敢”,恭敬的说道:“劳娘娘挂心了,老身已经大安了。”
大太太笑道:“亏得娘娘派了太医来救治,咱府上的大夫医术虽过得去,可比起太医来到底差了些火候。”
魏老太太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偷瞄了眼魏黎春的肚子,说道:“娘娘这胎怀的着实辛苦,瞧着似是清减了不少,可要多注意保重身子。”又转头对朱瑾吩咐道:“你与黄婵可要尽心的伺候,娘娘要若是磕了碰了哪里,我可不听理由,只管与你们算账。”
朱瑾笑道:“老太天放心,奴婢们会定会伺候好娘娘的。”
魏黎春四下里环顾了一圈,问道:“怎地不见新娘子?”
“正梳头呢。”大太太站了起来,解释道:“全福太太说了,梳头要一气呵成,中间不能停顿,否则就折了福气,所以妾身便没叫她出来。”
魏黎春了然的点点头,说道:“天大地大没有新娘子大,本宫过去瞧瞧她。”
大太太连忙阻拦道:“等梳完头叫她来给娘娘磕头便是,怎能让娘娘去瞧她呢,这不合规矩。”
倒是忘了娘家人最注重规矩了,魏黎春叹了口气,重又坐下,点头道:“也好。”
不过没让魏黎春等多久,一身大红嫁衣的魏纤珞便婷婷袅袅的走了进来,声音亦如黄莺般婉转动听:“给娘娘请安,娘娘能来添妆,是纤珞的荣幸。”
但凡模样周正的女子,穿上嫁衣都会容色亮丽,更何况魏纤珞这个本就样貌极为出色的,魏黎春满意的上下端详了一番,又一本正经的训导了几句,这才吩咐她起身,然后让朱瑾送上两套价值不菲又样式新奇的头面。
手上事多,且唯恐近日来一波多似一波的杀手出现,给魏家添麻烦,她又与老太太叙了会话,并嘱咐了大太太几句,便急匆匆的回宫了。
熟料刚回到长春宫,就见黄婵一脸着急的扑上来:“娘娘,不好了,兰泽公子去了厂子,要净身做太监呢。”
“胡闹!”魏黎春打了个趔趄,气急败坏的说道:“愣着作甚,还不赶紧叫人去把他带回来。”
结香跟在黄婵身后过来,见娘娘脸都吓白了,忙道:“娘娘莫急,兰泽公子身份特殊,厂子的净身师父不敢擅自拿主意,遣了徒弟过来禀报,黄婵姑姑一得了信,便叫小桂子去捉人了。”
朱瑾闻言舒了口气,斥责黄蝉道:“你说话就没个轻重,娘娘双身子的人,哪里经得起这般惊吓。”
黄婵嘟嘴,无所谓的哼哼道:“我也是关心则乱嘛,娘娘才不会怪罪我呢。”
没多久小桂子就将兰泽带了回来,似是怕他反抗,竟用麻绳将人捆了个结实。
魏黎春提笔在奏折上快速的书写着,头也不抬的说道:“兰泽公子今个唱的是哪出?”
趁自己离宫的时候跑去净身,显是下定了决心,若不是净身师父机灵,只怕便被他成事了,阉人身体不全,死后无法再投胎,这比恩将仇报还要严重,简直是在打她的脸。
兰泽歪在地上,低垂着眉眼说道:“奴身上的伤养好了,没道理再赖在宫里,可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奴过惯了悠闲日子,到外边只怕又要过回从前那种被人作践的日子。与其这样,倒不如斩断恶根,绝了别人的念想,也能永远留在娘娘身边伺候。”
魏黎春冷笑道:“本宫身为摄政监国的皇贵妃,要什么样的太监没有,偏就缺了你这一个?”
兰泽吃吃的笑道:“是啊,宫里的太监都是清白人家出身的,奴这样下贱的人,连做太监的资格都没有。”
本是想打击下他,让他莫要再打这个主意,不想他却误会了,魏黎春无奈的叹了口气,解释道:“原是想问问你的想法,倘若愿意出宫,那本宫便给你一笔银钱,再给你改个身份,你离开京城,寻个适宜安身的地方,娶一房贤惠的媳妇,安安静静的过日子,倒也算得上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