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恰逢使臣团的人收拾完毕,准备出发赶路,两方打了个照面。
马背上众人纷纷下马,为首那人略向沈铎寒请过安,随后从衣襟中取出一道令牌,对马车内的沈怀思道:“公主殿下,属下锦卫司司长白辞安,奉圣上旨意,特来随行护送您前往西辽和亲。”
白辞安这个名字,萧乙还记得,那日在街头碰上的女子谢壬曾说过,有他的人混在使臣队伍中,会在进入西辽界内伺机暗杀怀思公主。
眼下即将进入西辽,这位白大人却亲自来了。萧乙不由看向七爷,见他面无表情,眸色沉凝,便知此人并不轻容易应付。
沈怀思掀开车帘,见这位白大人一脸皮笑肉不笑,便也笑意婉婉道:“皇兄如此,让怀思受宠若惊,那就有劳白大人了。”
“殿下言重,这是臣等份内之事。”白辞安说着,已然带着四名手下准备上马跟上。
这时,沈铎寒开了口:“慢着。”他的眼神威慑力十足,迫使原本还带着笑意的白辞安躬下身来,低声道:“不知肃亲王殿下还有何吩咐。”
“有劳白大人日夜兼程赶上先行的使臣团。”沈铎寒徐徐开口,“只不过在我们之后,还有一波使臣团,白大人既是皇兄特地增派来的,岂有不兼顾后方的道理。”
“这……”白辞安顿时面露难色,但肃亲王的命令不可违,便只得分出两名银绶带留在此处,等后方使臣团到来。
一行人这才出发,离开北浔,踏上异国疆土。
西辽靠近北浔的地段,风土人情都还同北浔差不太多。
到了正午,气温明显上来了,太阳当头,晒得人花了眼,身上直冒热汗。
萧乙见七爷将身上那件大氅解开,身旁又没带别的下人,便自顾地驾马上前,想跟之前那些下人伺候七爷那样,帮忙收着大氅。
谁知七爷将他的手拦下,直接将氅衫拢起来放在马背上,看着他道:“这些事不需要你来做。”
沈铎寒穿了身素青色锦衣,衬得面容越发温润俊美。眉眼间终年不化的寒霜,只偶尔在看向萧乙时,会舒展开来。
萧乙却没见到王爷的神情,只在心里“哦”了一声,抬手抵了下鼻尖,略微有些尴尬。然后拉扯两下缰绳,示意马儿走得慢些,好再回到七爷后方去。
然而他行得慢了,七爷的速度也慢下来,保持着与他并驾齐驱的速度。
萧乙回想起这些时日同七爷相处的点滴,顿时感觉太阳有些太过毒辣,把他的脸颊晒得通红,一路红到耳后根。
冷不丁碰到衣袖间藏着的那支翠玉发簪,冰冷的玉器让他心绪逐渐宁静,驾马的速度也渐渐放缓。
如此一来,他同七爷的速度越来越慢。
不多会儿,怀思公主就从前方的车厢内探出头来,面露疑惑,抿唇笑道:“皇兄先前说要在日落前赶到附近的小镇上歇个脚,眼下太阳西落得快,怎么倒又不着急了?”
沈铎寒这才加了速,重新回到马车前方。而萧乙也跟了上前,驶在王爷后方。
在太阳落山之前,他们找了两间相邻的客栈落脚。
晚间,沈铎寒的客房门被三长两短声敲响。
他的房间在最尽头处,隔壁是萧乙的房间,对门是怀思公主。
打开门,沈怀思走了进来,待门关上,她立即从衣袖中取出一张字条,道:“皇兄,刚收到朱雀殿传来的密报,西辽皇帝目前身体状况欠佳,恐怕……”
沈铎寒打开字条,看了一眼,随后凝眉,将字条在烛火上点燃,化为灰烬。
“应该没那么快,估计还能拖一段时间。”他沉吟道,坐在圆桌旁,摆了个手势邀怀思公主入座。
沈怀思坐下后,压低了嗓音道:“太子无德无才,空有太子之位,却无太子之实力。三皇子虽小我五岁,却文韬武略双全,也备受朝中大臣青睐,皇兄为何要我嫁予那终日流连于烟柳之地的二皇子?”
沈铎寒手中给二人斟茶,漫不经心道,“其一,西辽丞相南舟礼站边二皇子,你可知胜算几成?其二,这二皇子跟太子二人半斤八两,都是烂泥扶不上墙,二皇子贪玩乐,更容易把控。届时扶他上位,你料西辽的真正掌权人会是谁?”
“南舟礼?”沈怀思略微凝眸。
沈铎寒抿唇不语,品了口茶,继而道,“不错。所以我们此番来西辽,还有一件要事。”
“助南舟礼解决掉西辽三皇子?”
“怀思果然冰雪聪明。”沈铎寒眸似寒星,忽而像想起什么,眉眼一瞬黯淡,随即便化为冷肃,“当年我动用无湮阁的势力,替西辽皇帝夺到这个皇位。现在也到他让位的时候了。”
“可是我担心,白辞安那边,或者说是,沈泽卿那边会不会有什么行动。”沈怀思道。
“他会。他连杀害西辽和亲公主这种事都敢做得出来,还有什么是他做不出来的。”沈铎寒淡淡看着茶水中漂浮的梗叶,神思飘向远方。
他想起了那个花灯节时,英姿飒爽的俏丽少女和眉眼如画的俊逸少年,满眼欣喜、憧憬、兴奋地游逛灯火集会。
只可惜如今,物是人非。
猛然回过神来,却见对面女子温婉的面容上露出凄哀神色,沈铎寒询问道:“怀思可是因为同为和亲公主,所以对敏丰公主的遭遇感到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