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三一边驾舟,一边又道:“我们小姐除了脾气大了点,性子急了点,无论长相、能耐、心地,那都是一等一的好。”
韩若壁失笑道:“朱三哥,要是不知道雷小姐的身份,我难免把她当成你女儿了。”
朱三哈哈笑道:“是啊是啊,你只当我是老王卖瓜,自卖自夸吧。不管怎样,韩大侠有眼光,算是瞧对人了。”
“瞧对人?”韩若壁轻笑一声,道:“就算我瞧对了,雷小姐又哪有正眼瞧我,她恨不能叫我去死。”
朱三摇头叹息道:“你太年轻,没有经验。当一个女人恨不能叫你去死的时候,她心里说不定爱得你要死。”
韩若壁吐了吐舌头,道:“横竖都是个‘死’,真是最难消受美人恩啊。”
转瞬,他莫名想起了一人,舔了舔唇角,眉梢挑起一片不易察觉的风情,又耐人寻味道:“不过,我若是爱上一人,定然不会叫他去死,而要叫他倾炫心魂,□。”
朱三回头笑道:“我是过来人,你听我一句劝:见了心爱的女人,哪怕心里痒得恨不得拿刀子剐上一剐,性急得就差把她一口吃个干净,也别尽掂记着床头床尾的那些美事儿。你刚才的话未免下作露骨了些,女人未到手前,可千万不能在她们跟前说,她们不会欢喜的。那样的大白话,咱们男人只能放在心里,等真遇到了瞧中的女人,啥也别说,娶回家,抱上床头,关起门,夫妻二人想怎么‘死’,就怎么‘死’……到那时,任你再怎么下作露骨,她也只会心里高兴。”
韩若壁心中笑道:可惜我瞧中的不是女人。
朱三还不忘叮嘱了句:“尤其在雷小姐面前,那种话是丁点儿也不能露的。”
韩若壁知他会错了意,却懒的说破,只笑了笑。
眼前的雾气变幻了起来,象是在水面上流动的浮云,时浓时淡,浓时遮天蔽空,白昼晦冥;淡时如罩厚纱,扑朔迷离,但无论浓淡,总让人瞧不清来路与去处。韩若壁瞧着这不清不楚的暧昧景致,不禁有些痴了。他慢慢站起身,挺直了腰杆,似是想瞧得更多、更远些。正是因为什么也看不清,那种想看清的欲望才越来越强烈起来。
这时,他的发梢已被水雾浸透,身上衣物也吸满了湿气,附在皮肤上又重又粘,任谁都会觉得难受之极,可他只觉得心情好得出奇。真正是奇景在前,无暇他顾了。
稍后,他意兴盎然,道:“有人说‘雾’是天机,来时则来,去时即去,来无踪,去无影,无法揣摩;又有人说‘雾’是气象,来去有序,所谓‘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来如春梦不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朱三哥,你可知这‘七里泽’的迷雾算是哪一种?”
朱三摇头道:“恐怕都不是。我在樊良湖里摸爬滚打了十余年,还从未见过‘七里泽’的迷雾消散。”
韩若壁听言,漫声吟道:“雾锁烟迷烟笼雾,天连水尾水连天。好景致啊。”
朱三道:“你真有意思,这啥都看不见的,也叫好景致?那些经验浅的驾船人若来到此处,要么迷失方向,要么翻船落水,不是葬身鱼腹,就是被蛟龙吃去,从没人觉得它是好景致。”
韩若壁笑道:“危险也是它的魅力之一。于我而言,能遇见这样非同一般的景致,纵是翻落湖中也是值得。”
朱三领会不了他的想法,只讪笑道:“韩大侠真是好兴致。”
小舟又行出了一个多时辰,只见一线阳光穿空而过,刹时间面前一片清朗,雾气被甩在了身后。朱三道:“出了迷雾了,前面不远就是长洲。”韩若壁回头望去,暗道:这样的水路,任是走上几十回,恐怕也少有人能记住。
二人停舟滩口,走上长洲。
洲上临时搭建起了不少草棚、木屋,分金寨的喽罗们,十余人一队,共十几队,正在巡逻的巡罗,警戒的警戒。
朱三领着韩若壁走进临时搭建起的大寨。
大寨中,雷铉瞧见客人到了,忙命人置了座,请韩若壁坐下说话。朱三则跪拜行礼,复命后即刻离去了。
雷铉道:“韩兄弟来的正是时候,有件事我心中没底,想和你商量一下。你若再不联系我,我就要派寨里兄弟去请你了。”
韩若壁微笑道:“我也是有事相告,所以才点灯讨饶。”
雷铉一挥手,道:“什么事?主随客便,你先说。”
韩若壁当即严然道:“宁王又派了一票人马来高邮。”
雷铉不屑地笑了笑,道:“他派来的人再多,我也没放在眼里。”
韩若壁正色道:“这票人马虽然不多,但领头的是‘小天师’赵元节。”
雷铉转笑为惊,显是听说过小天师的名头,晓得他的厉害。
韩若壁道:“只一个小天师就极难应付,更别提还有那些来路不明的厉害帮手。”
雷铉心头一悬,再不敢小视这票人马了。
韩若壁见他表情凝重,知道对此事已有了足够的重视,于是又安抚道:“但赵元节若想安然通过七里泽,来危害‘分金寨’,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雷铉暗自寻思,心道:差点忘了有‘七里泽’这道天险挡在前面,倒是无需多虑。一时间,他的心又放下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