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在保和堂比神医救人有吸引力得多,神医他们天天都能见着,鱼姐儿还常东跑西跑地给大家打下手,虽也感慨她的悟性,但日子一久就逐渐习惯下来。
赵聪摸脉,就如瞎子复明。秦大夫听赵掌柜说了这事儿便一呆,斩钉截铁道:“不可能,这一定是谣言。”
“这不是老母猪上吊头一遭么?”张阿公也很诧异,但他老人家在这方面很有些心得,小时候鱼姐儿还在菜园子挖土说烤包子用,打几回都不管事儿,后头还不是很快就开了窍?便伸手拍拍赵掌柜肩膀,用过来人的口气道,“稳住神,很快就可以享道子孙福喽。”
赵掌柜乐得眼睛都睁不开了,也恭维道:“要说子孙福,还得数您老,去年鱼姐儿不就在竹枝巷子给人扎针了?”
张阿公听他说这,也忍不住皱着张老脸感叹:“那会儿她才学了一个多月,就敢上手给人扎,可把我老头子吓得够呛,唉你们说这孩子怎么就这么胆大?”
鱼姐儿才六岁多学了一个月,赵聪现在可九岁了,可是从刚落地就闻药材香了!赵掌柜看看张阿公,甩甩袖子扬长而去。秦大夫年轻得多,刚讨上媳妇儿二三年,家里孩子还在要奶吃,看着张阿公笑眯眯的眼神儿,顿时头皮一紧,也甩甩袖子走了——回家他就开始教儿子去,决不能在这老家伙跟前儿跟赵掌柜似的吃这憋孙亏。
张阿公立在窗口,背手一站小袖子被风吹得微微鼓起,等他平复了满腔愁绪转头一看,惊道:“人呢!他们人呢?”
赵立诚看着打了场盛仗而不自知的老张大夫直叹——若攀比是一场战争,无疑老张大夫就是这道儿上的兵马大元帅!
赵掌柜本来很开心,跟张阿公聊一通后就开始闹心了,找来鱼姐儿道:“鱼姐儿,你平时没事再多教教他,我们教他都不听,他只听你的还一学就会。”
张知鱼点头道:“没事儿让他来我家,顾慈教人可有一套,保准比我管用。”
只不过教的是做人,但赵聪的问题不就是不好好做人么?这个顾慈才是专业的!看看成昭,如今偷溜出来玩儿都夹着屁股绕着赵聪走就知。
赵聪见了她便如耗子见猫,不也全出在顾慈身上?只因赵聪虽恨成昭,但顾慈治成昭那法子简直寒了天下所有瘟猪儿的心,他爽归爽心里也毛毛的,就怕哪天鱼姐儿站到爹跟前冲他笑眯眯地招手求检查。
赵掌柜不知这里头的事,听了只道:“是顾家那个小公子?”
张知鱼笑眯眯地看他:“是他,听说慈姑的保和丸还是掌柜的给调整的呐。”
赵掌柜听到保和丸便头皮一紧,看着鱼姐儿悄不声儿地从各位大夫处学了不少东西,他也有些警惕了,高大夫和闵大夫对她跟对自己徒儿也不差什么,但他可没打算把保和丸交出去,这是赵家的立家之本!便转转眼珠道:“他的病我也治不了,都是祖上留下对早产儿的方子,本来想着试一试,不成想竟真有效,便让他一直吃。”
说到方子,知趣的人便不会再问。
顾慈听她说了些最近在保和堂的事儿,心里就不高兴,他还是个少年,心思纯直,也不去说赵掌柜如何,只道:“医书莫不成只有他家有?往日我不吃那药也活着,你去受气学成了,到时你来我也让人关了门子不让你治。”
张知鱼觉得这倒没什么,想学人家的东西,人家不愿意教不也很正常?谁愿意把家中藏书供人阅览呢?
顾慈不是讨厌赵掌柜不给鱼姐儿书看,他人还小,看不清大人的弯弯绕绕,但心中自有一股敏锐的直觉,想想便告诉鱼姐儿道:“他对你这么好,肯定别有用心,我不喜欢他。”
赵掌柜想做什么,张知鱼大概也能猜到,但赵掌柜虽然心中有些小九九,却不是个坏人,他愿意给人预支工钱,愿意给妇人看病走后门,到现在又做了什么对她不利的事吗?一件也没有!
况且她可不是真的小孩子,哪能被赵掌柜坑呢?而且关键的从来不是书,是人呐,书是不会进步的,只有人才会,只有跟这些大夫待在一起,她才能知道怎么治病,便对顾慈微微一笑,李氏就是这么忽悠夏姐儿的。
顾慈却是个早熟的孩子,见她不说话,还疑心她要去赵家找苦吃,便起身道:“你跟我来,我家也有医书,往后你要多少我都给你寻了来,才不让他占便宜。”
张知鱼看着他气鼓鼓的样子就笑:“可是你家的医书先前我就看完了呀。”
顾慈拽她起来,见四下无人便凑过去悄悄道:“我家好多呢,但都是我爹的遗物,我娘不让放出来,如今都在库房里收着。”
但禁地不禁自家人,钥匙顾慈也有一把,但他从来没有在娘开口前进去过,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心底有个声音不停地告诉他,让他别去。
如今见鱼姐儿为了自己在外头与赵掌柜虚以委蛇,他觉着自己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怎能让女孩儿受苦?只不过拿些书看看,看完了他们就出来,相信爹不会怪罪他这棵独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