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后了?”萝娜更惊讶了。“你怎么知道?”
“范斯克伯爵说的。我想是他叫你丈夫这么决定的。”
“玛丽;这似乎不太可能;柏西尔怎么会放着这笔钱不拿呢?”
“萝娜;我们有办法解决这个疑点。你记不记得我曾听到柏西尔和律师之间的对话?”
“不记得了。”
“我记得。现在有两种可能性:第一是要你在文件上签字;第二是先付一张三个月的期票。现在他们很显然是采取第二种方法。”
“玛丽;这个消息好得令人无法相信!”
“真的吗?你不久前还称赞我的记性好;但是你现在似乎很怀疑。我去拿日记给你看;你就可以看看我是否说对了。”
我立即去拿日记本。
重新看律师来访时的记载;发现我的记忆完全正确;萝娜和我自己都松了一口气。在这个情势不明朗的时候;难说我的日记和记性对将来有什么用处。
契约欺诈(4)
晚餐的铃声将我们分开了;柏西尔和伯爵正巧散步回来。这家主人斥责仆人不该晚了五分钟开饭;而主人的客人又在打圆场。
晚上没有发生任何奇特的事;但是柏西尔和伯爵的举动都有些特别。我上床时仍然牵挂着葛安妮以及明天可能发生的事。
我现在才明白柏西尔最假的地方是他那张客气的脸。他直呼萝娜的小名;问她最后有没有收到她叔叔的信;问她魏太太什么时候到黑水园来;处处表示关切。萝娜对他的态度觉得很惊奇;我也提高了警觉。他在晚餐后假装在客厅内睡着了;并趁我们不加防备时偷看我和萝娜。直到今晚我才敢确定他那趟是到威明罕去询问葛太太。如果我找得到葛安妮;我会一大早跑去警告她。
如果说柏西尔表现出不悦的态度;那对我来说;并不足为奇;可是今晚伯爵让我发现了他的另外一面——感情丰富。
他今晚安静得很;眼神和声音中透露出了含蓄的情意。穿着一件镶银边的绿色小背心;温柔地对萝娜和我说话;笑容里包含着父爱。晚餐时他拿着酒杯对他的夫人敬酒。“我的小天使;祝你健康、快乐!”晚餐后;他更拉着萝娜的手;问她是否愿意和他一起弹琴。她惊讶地答应了。伯爵坐在钢琴旁;无力地垂着头;并用两只手不停地打拍子。他很欣赏萝娜弹琴的姿态;不停地赞赏。他不像华沃特一样只欣赏着快乐的音符;他不但能欣赏曲子的美妙;还能欣赏弹奏的技巧。当天色渐渐昏暗时;他表示不要让灯光破坏了黄昏的景致;站起来走到我旁边。我正沉醉于窗外夕阳西下的景色里。
“你喜欢英国的黄昏?”他轻轻地说。“我最喜爱这种傍晚的气氛了;大自然对我有一种不可抗拒的魅力。贺小姐;你看看树叶上最后的霞光!你是不是和我一样心动呢?”
他看着我;按着音律反复念着但丁的诗句。
念完最后一句他突然说:“我像是个老傻瓜一样;现在我们把心扉关上;再回到现实世界来吧。柏西尔;现在可以把灯打开了。柏夫人;贺小姐;我的好太太;你们哪一位要和我玩骨牌游戏?”
他向大家说话;但是眼睛却望着萝娜。
她不想得罪他;便答应和他一起玩牌。她表现得比我还好;若是我便无法和他坐在同一张桌子旁。当她走向牌桌经过我旁边时;我抓起她的手;像要道别似的吻吻她。在其他人惊异的注视下;我跑到黑暗的外面;将自己掩藏起来。
7
六月十九日
萝娜和我经过精密的计算后;认为葛安妮昨天下午是在两点半出现在船屋。于是安排萝娜在午餐后趁机溜出去;自己再伺机跟随。如果没有任何阻碍;她可以在两点半之前抵达船屋;我则可以在三点之前到达果园。
早晨变天了。大雨从我起床后就一直下到十二点;云层散开后;露出蔚蓝的天空;明亮的阳光显示下午将是个好天气。
早餐后柏西尔不顾滂沱的大雨;一人独自离去。他没有告诉我们他去哪里;也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他穿着长统靴和雨衣;匆匆忙忙离开餐厅。
伯爵安静地过了一个早晨;一会到图书室;一会在客厅自弹自唱。
午餐时间到了;柏西尔尚未回来。伯爵坐在柏西尔的位置上;大嚼着水果馅饼。“女人和小孩最喜欢吃甜的食物;”他温和地说。“但是我和你们是同志。”
萝娜吃了十分钟后便下了餐桌;我很想和她一起走;但是又怕引起怀疑;而且如果我陪萝娜去见葛安妮;我们会因而失去安妮对萝娜的信心。
于是我耐心地等到仆人进来收拾才离开;走时柏西尔仍然没有回来;伯爵拿着一块糖逗着鹦鹉;范夫人则坐在他丈夫对面;专心看着她丈夫逗鸟。我走时尽量避开餐室的窗户。没有人看到我;也没有人跟踪我;我的表指在两点四十五分上。
进入树林后;我加快了脚步。走到一半后;才敢放慢脚步;谨慎地往前走。我看不到任何人影;也听不到任何声音。我渐渐接近船屋后面;却仍然听不到任何人声。
“萝娜!”我轻轻叫一声;然后愈叫愈大声。没有人回答也没有人出现。
我的心开始急速跳动;决心搜寻船屋的里里外外;看看有没有萝娜来过的迹象。屋内没有任何痕迹;但是外面的沙地上却有她的脚印。
脚印是两个人的;大脚印像是男人的;我将脚放在小脚印上判断出是萝娜留下的。我在船屋前发现了一个人手挖过的沙洞;我只瞥了一眼;没怎么留意它;再循着足迹往前走。
足迹带着我经过船屋左侧;沿着树林走了约两、三百码;就消失了。我估计他们一定是在此处转入果园;便跟着进去。起初我找不到小路;后来才在树丛中找到一条不太明显的路。路是往村庄的方向;过了不久又出现另一条横岔的足迹;浓密的荆棘长在路的两旁。我低头往下看;不知道该选哪一条;却看到荆棘上钩着一小片布。我仔细看看那片碎布;发现是从萝娜的披肩钩下来的;于是我决定走岔路。原来路是通往主屋的背面;萝娜大概为了某种特殊的理由;在我到达之前绕路回去。我经过中庭;在仆人客厅里碰到管家麦太太。
“柏夫人散步回来了吗?”我问她。
“几分钟前和男爵一起进来;”管家回答。“贺小姐;不知道他们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
我的心往下沉。“发生意外了?”我轻轻地问。
“不;不——还好不是意外事件。但是柏夫人流着泪跑上楼;男爵要我叫芬妮在一个小时内离开。”
芬妮是萝娜的贴身女仆;她是个善良的女孩;跟了萝娜好几年了;她是这栋屋子内我和萝娜唯一能信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