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遥心里诧舌,这位表少爷明显双重性格,现代语称之为精分。姚遥正自缩在角落处做表少爷人性之分析的学术论文,却听得那位水墨小厮厉声地斥责:“哪处儿的丫头,这般不知礼数,见着少爷也不好生侍候,只自躲那处清闲,待我知会府内管事,打板子将你发卖出去。”
姚遥瞠目,好家伙的,真是躺着都能重枪,装死都不成,这明显主子跟前没讨到好,迁怒到她这的,靠,她这还真是头次领教何为狗仗了人势的跋扈。
“奴婢知错,小哥教训的是,是奴婢粗笨,一直只尽着回主子爷的话,不知该如何侍候主子爷。”姚遥小声应着,费娘话,我又不是近侍,就一园子打扫卫生的,我知道你们爷们要嘛东西?要怎么保姆?我还没说你们主子爷影响我工作半天,这会儿,鱼还没喂呢,何况,你一近身的,不在跟前儿秘书着,让你们爷们正处乱蹿,你才正经是失职了咧。
那位小厮水墨冲着姚遥翻了翻白眼,呵道:“瞧你就是个不上台面的丫头,自知不懂如何侍候主子,便应离主子远些儿,凑主子这般近做甚么,污了主子爷的眼儿你担得起吗?”
我靠咧,姚遥这个愤呐,还头次见着这么个咬住了就不撒嘴的狗,没完没散的,吠起来没够,靠,大人不与小人斗,我躲。
“小哥说的是,奴婢知错,奴婢这便跟主子爷告退,离得远些。”姚遥屈膝回道,低着头退出了亭子。小三十的人了,希的跟你一十几岁的孩子斗嘴,倒显得狗咬狗似的。
“你……”那小厮水墨跟个乌眼贼儿似的,好斗的很,这瞧见姚遥这般便要往下退,便似没过了瘾般,偏还要扯住接着骂。
“够了。”那位表少爷惜字如金,仍是没甚表情,只冷冷地甩出两个字来,便让那水墨慌不迭地收回手,低头噤声,瑟缩着一个字也不敢再说了。
姚遥溜的快,一见水墨收回手,那小腿两下便挪出了亭子,转身几步快走就到了池边,再转个小弯,人便向着外厨房去了。
离去时,隐隐瞧见那一主一仆仍立在亭榭之上,那亭子建在水面,四方透风,这夏季还好,清爽凉快,这冬季,便是四向寒风,一会儿不活动便身体发僵,往骨子缝里渗冷。姚遥很佩服这主仆二人,有勇气站那儿展示自己的行为艺术。两人衣袂飘飘,随风鼓动,大有那种,啊,我欲乘风归去……
姚遥收回视线,心内暗自发笑,这神奇的主仆二人,姚遥脚下飞快,一忽儿,人便到了外厨房,这里永远都是这般忙碌,也正经快到了饭点,姚遥四下蹩摸一圈,瞧见小桃正在那削萝卜,老天,自打入了冬,这萝卜还没断过顿,姚遥很无奈。一路上跟着外厨下的刘妈妈,孙妈妈,程妈妈,小芳,小杏这帮熟人问着早,一路趋到小桃跟前,暗地里悄悄的使了个眼色,要不说呢,这两人八卦出了默契,一见姚遥那表现,小桃便会意点头,端起萝卜盆,又拿了一把刀,跟正在忙的姨娘打了声招呼,带着姚遥又奔后院水井旁去了。
☆、第十七回
“姐姐,我今儿瞧见表少爷了。”姚遥开门见山,拿着萝卜帮着边削边道,自然是小小声了。
〃啊?在哪?”小桃倒是惊讶的要命,本不算大的眼睛直接便见了整颗瞳仁儿,“哦,哦,我知道,一定是园子里。”没等着姚遥回应,小桃便自问自答了出来。费话,姚遥除了园子,外厨房再加房舍,哪里还去过旁的地方,三点一线,很好猜到,小桃刚开始冒出来的那句话,明显只是条件反射了一下。
“怎样?怎样?表少爷什么样子?”小桃表情兴奋,一副八卦因子超级活跃的架式。
“嗯……”姚遥抬头,想了下,回道:“还不错,只是身体差了些。”
“喂,什么叫还不错?”小桃抗议道:“严肃点,说说长得怎样?”
“嗯,二只眼睛,一个鼻子,两个鼻孔,外加一张嘴巴,没看到耳朵,戴着帽子,估计应该可能也是两只。”姚遥表情沉思,很认真地回道。
“去。”小桃嗔怒,抬手敲了姚遥脑袋两下,笑道:“快说,快说,不许打马虎眼,表少爷怎样?”
姚遥也笑,两人打闹了几下,姚遥续道:“表少爷人还不错,长得嘛,也挺好看地,修眉凤眼,只是总显得清清冷冷地,肤色也差了些,看来真是大病一场。”
“那肯定的,陈太医还没走,被老爷强留了下来,说是要等请到神医才许他离开。”小桃压低了嗓音,补充道。
“那找到了吗?神医?”姚遥好奇地问道
“那谁晓得。”小桃撇撇嘴,“神医呐,若是好找,那岂不是有本事的都求去了,还容他四处逍遥?”
“那表少爷挺可怜的,若是寻不到,岂不是白来?”姚遥小声的接腔。
“嗯。倒真是,不过,表少爷病了那么久,总会习惯的吧。”小桃随口接道。
姚遥囧,小桃还真是直白,病得久了便能习惯?那够可悲的。
不过,姚遥倒是晓得,若是人病得久了,便会颓蘼,会失去斗志,会对生活产生倦怠,精神会病惫,有可能还会精分。
“表少爷到底是得了什么病?”姚遥小声的询道。
“哪个知道?咱们这是外厨,若真是让咱们打听到了,夫人便就要开始整理府务了。还是不知道的好。”小桃一如既往的崇拜夫人,不过,也怪不得小桃的盲从,这位段夫人还是很有手段的。最起码,姚遥待在府里的这段时间里,这府里还算消停,前世里瞧的那些书中描写的所谓宅斗还未真实瞧见。不过,也不排除,她还不具资格旁观此类高深事务。
“表少爷都跟你讲什么了?”小桃凑过来,又小小声的问姚遥。
姚遥抿嘴,笑了一下,便跟她讲了一遍早晨发生的事。小桃听到水墨,眼睛一瞪,说道:“狗仗人势的东西,不要理他,我从前跟你讲过,主子跟前的人要离得远些,像他们那帮子人,自以为在主子跟前侍候,便高人一等,总要鼻孔冲天,欺负他人。你跟他们致气,犯不上的。”
“小桃,弄完了吗?”外厨房后窗那传来一声呼喊。
“诶,弄完了,马上来。”小桃抬头应完,又跟着安慰了几句姚遥,便端着盆,姚遥拿着两把刀一起进了厨房。
早饭吃过后,姚遥便又去了园子,话说,那鱼还没喂呢,好在,那两位仙人终是走了,没继续在亭子那上演飞天。姚遥舒了口气,脚下加快,进了亭子,把未完的活干完。又蹿到外厨去找小桃。
进了三九,滴水成冰,北风裹夹着细小的雪粒,扫到脸上,便一片一片地寒,姚遥将能保暖的衣服全部套在身上,带着自制的手套赶工,好在,这般冷,园子里更没什么人,隔个二三天的擦擦,葛妈妈也不很计较。
这日,姚遥早早从小桃那拎了小半桶热水,这是小桃提早起床去外厨抢着涮锅之后特地给她备的水,姚遥很感激,也稍稍地避着点人,赶早去收拾亭子。
冬日太阳起的晚,姚遥又提了前,这会儿,天是更暗的,眼前均是灰茫茫的,二米外便什么也瞧不清楚了。姚遥拎着桶走的飞快,快到游廊了,头方抬起来,却猛地发现亭中有一黑影,绰绰地瞧不甚清,却将姚遥吓出一身冷汗,心内突突地跳着,话说,清晨未亮,夜幕将临之时最易遇不明之物。姚遥拎着桶的手都有些抖,腿更是有些发软,想着退回去,却硬是有些不听指挥。姚遥腹内暗骂:胆小鬼,怕甚,你不就是一活生生地鬼吗,还是夺了舍的呢?有何可惧?姚遥心里又是骂,又是打气,左右也腿软跑不远,索性便喊了出去,只是声音着实颤得要命:“谁?谁在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