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王朝根据一个县人口和赋税的多寡,把全国的县分为上中下三等。这三个等级的县,在童子试科考名额的分配上是不一样的。但即使是上县,每年的秀才名额也才二十个。这也就是说在大明王朝,你要想中秀才,那你的高考成绩得排在你们县前二十名。
高考成绩全县前二十,妥妥的学霸,全国大学排名前十名之后的大学,那根本就不考虑报的。
就这么一群学霸,法律又是他们考试的必考内容,那各种法律条文,他们这些人当然是滚瓜烂熟的。所以他们自然也知道,如果他们在乡试考试期间,因为吃饭时说话大声这点小事就与人互殴,这事要闹上官府,他们会有怎样的处罚。
于是明白这事得控制影响,不能张扬出去后,刚才还吵的欢的双方,一下子都偃旗息鼓,搭拉个头站那儿不说话了。
看书生学子们都蔫了,客栈店掌柜的笑了,他知道今天这事跟以前的那些一样。只要让这些书生学子知道,这事一旦闹上去,他们这次乡试就完了,还得回家寒窗苦读,三年后再来。那他们也就老实了,接下来的事大家也就好聊了。
于是看到拿出解决方案的火候到了,店掌柜的就笑着打圆场道:“各位公子,你们都无冤无仇的,只是因为几句不打紧的口角而已,没多大的事。小老儿卖个老脸,给你们作个中人,我看这样吧!你们几桌动了手的,你们自己的酒菜钱,你们自己付帐。至于因为你们,受到连累的那四桌,他们的账你们双方平摊一下,大家各退一步,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你们看这行吗?”
店掌柜的这个解决办法,通俗来说就叫和稀泥,不纠结对错,把事情解决了就好。王道秋听了,心里也是暗暗佩服这个房掌柜的高明,感慨这个店掌柜的放后世,那妥妥的国家级外交人才啊!后世那些所谓的外交,不就是各方对外都嘴上强硬坚持原则,可实际私下里商谈解决问题时,又全会选择性失忆,忘记那些所谓的原则,只谈实际的利益吗?
店掌柜绕过双方那根本不可能让步的,谁是谁非面子问题,只讲损失分摊。这可以说是充分的尊重了双方读书人的脸面,是解决问题切实有效的一种方法,简单、没原则但它能解决问题。
说实话,店掌柜的这个解决方案一出,王道秋听了是很支持的。但王道秋他觉得好,不代表胖子他也觉得好啊!
于是死胖子蒋治建,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他那个地主老财兼奸商的老爹,给潜移默化了。反正他一听完店掌柜的解决方案,脱口就说了句很给他地主老财老爹长脸的话,他说道:“既然大家都动手了,那我们自己的损失自己承担,这没问题。可受到连累的那四桌账,它应该按动手的人头摊,而不应该按两方摊。”
尼马,胖子真的是地主老财家的孩子,遗传基因强大啊,这账算得!对方十几个人,自己这边两个人。如果那四桌受连累的账,按双方算,胖子和王道秋就得负责一半,而如果按人头摊,那四桌的账,胖子和王道秋两人只要负责一成左右就可以了。
胖子这账这么算,王道秋听后就一个感慨:胖子啊,你如此大长家风的时刻,你老爹现在不在这儿,那真是太可惜了!
胖子这账按他家地主老财的算法,很符合身份。可他这算账搞错了对象,那就是现在跟他对账的可不是什么老实巴交,逆来顺受的农民。而是一群天地都不怕,只怕没面子的秀才。
于是胖子这算法一出,在那帮秀才听来,胖子那不是简单的要钱,而是把他们这帮人当傻子算计。
因此胖子话一说完,得到的不是农民们的逆来顺受,而是对方十几个人又开始一边大骂着,一边撸袖子抄家伙,准备再好好教胖子做人。而死胖子蒋治建这会儿面对众怒,他还是很作死的在那儿,理直气壮振振有词的跟那十几个书生学子,阐述他那账的合理性。
胖子的话在他自己看来很合理,可在那十几个书生学子听来,那就是胖子在拿他们当傻缺。伤自尊了,书生学子们份自尊了。于是书生学子们爆脾气一上来,就往前冲要揍胖子一顿出气,这一下子现场又乱套了。而店掌柜和几个店伙计也忙上前,拦在王道秋和胖子面前,以免事态扩大。同时店掌柜还刻意大声囔囔着,提醒那帮书生学子们要以考试为重,忍一忍那也许就可以省下三年的辛苦啊!
店掌柜的用心良苦,然并卵。反正现在感觉被胖子污辱了的那十几个书生学子,他们脑子里就一个信念。玛德,哪怕挨罚被取消考试资格,那也先把这死胖子干一顿再说。
十几个书生学子们情绪越来越激动,拼命的往前冲,眼看着就要冲破店掌柜和店伙计筑成的人墙了。
一看这情势,王道秋可不想在一个地方,被人家打趴下两次。于是面对一帮饿狼一样,想冲过来揍自己和胖子的书生学子。王道秋高扬起双手,振臂高呼道:“各位,各位,安静安静,请听吾一言。”
“你想说什么,小子,我提醒你,你若今天不想再躺地上,你就给我滚一边去。”
听到王道秋振臂高呼,说自己有话说,刚才那个最先拍桌子训斥胖子的火爆脾气书生,就先岀声让自己这边人安静下来,然后对王道秋作出了警告。
对方很凶,双眼冒火,显示着他今天要揍胖子的决心,但王道秋不怕。只见王道秋待对方警告完后,他就平淡的说道:“你们十几个人,打我们两个人,这胜之不武吧?而且我等皆是习孔孟之道的读书人,不是粗鄙莽夫。既然是读书人,那咱们是不是该用读书人的方式,解决你我双方的争端。”
“读书人的方式?你是要跟我们比文章、比诗文吗?”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文章诗文孰优孰劣,谁能绝对评判岀,到时又不是一场争吵?”
“不比文章诗文,那又什么是读书人的方式呢?”
“这样,你我双方都是今次参加乡试的生员,咱们就比这次乡试的成绩。你我双方哪一方的人,发榜后名次最高,那就是哪一方赢,到时输的一方就要负担今天这全部九桌的酒菜钱。你们看,这怎么样?”
大明读书人有傲骨的都很多,至于傲气几乎是人人有。而对方那边又有十几人,自己这边才两人,王道秋就不怕对方能受得了这屈辱,不接受挑战。于是说完话,王道秋就站那儿,笑等对方的答复。
而对方的反应也跟王道秋想的一样,一听完王道秋那么狂的赌约,那十几个书生学子一下子就都炸了。他们这会儿想揍王道秋的冲动,直接盖过了想揍胖子。毕竟胖子污辱的只是他们不会算帐,目的是为了点蝇头小利。可王道秋污辱他们的是什么,读书人最在乎的是什么?核心底线啊!
于是王道秋这赌约一出,对方那十几个书生学子立马就是都挥着手臂,一边大骂着王道秋,一边高呼要应赌。倒是没人再提打架这事了,或者说王道秋已经划出了文斗的方式,他们也没脸再武斗了。
群情激愤,现场又乱成了一锅粥,这时候最先怼胖子的那个火爆书生又了站出来。只见他还是先大声吆喝,让自己这边人都安静下来。然后他冲王道秋说道:“汝是否太狂了,我等这边可有十几个人,而你们那边只有你和那死胖子两个人。而且这个死胖子一身肥肉,怎么看也不是一个刻苦用心的。汝可要想好了,我辈读书人可是一诺千金的。”
“没什么好想的,我王道秋,字良桢,湖州府长兴县生员。在去年的县试、府试、院试中,我三场案首,小三元。今次乡试,我实话告诉你们,我就是奔着解元去的。这么跟你们说吧,如果今次我中不了解元、亚元、经魁、亚魁,四者其一,那我觉得自己今次的乡试,就是失败的。”
湖州府小三元,这名头有些唬人了,毕竟在浙江靠北的杭嘉湖三府,以及杭州湾沿岸的绍兴府、宁波府,这五个府自古都是文人学霸高产区,在全国都是很有名的。可不是台州、温州那样的穷山恶水出刁民,考试成绩一塌糊涂。
所以能在湖州府这样文人荟萃,尚文成风的地方,击败群雄连中三元,这水平绝对牛逼啊!
知道了面前这个少年书生,就是去年湖州府的小三元,说实话这会儿这十几个书生学子,心里都是虚的一逼,感觉自己好像,似乎考不过人家啊!
但还是那句话,文人傲气,心里可以虚,但面上是绝对要天不怕地不怕的。于是在王道秋报出自己小三元的身份后,这十几个书生学子,心里虚着,但面上还是一副宁死不屈的表情,囔囔着要跟王道秋赌。
就这样双方都同意赌,然后就在店掌柜那儿登记自己的身份信息,让店掌柜的先把这九桌酒菜钱挂账,等乡试放榜后该谁付就谁付。
事情能和平解决和气生财,店掌柜的也是高兴的。至于挂账,九桌酒菜钱,哪道会比一个秀才功名还值钱?所以店掌柜的也不怕这些有功名的秀才赖账,挂账就挂账吧!
于是事情谈妥,店伙计收拾现场的一片狼藉,把桌凳扶好,通知厨房马上再做九桌好菜,送过来。就这样原本九桌的生意,现在一下子变成十八桌了,这把店掌柜心里乐的那真是屁颠屁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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