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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第1页)

不断抽出夹在书页间的书签,阅读上面的文字和日期。这个动作代表一种隐秘的欢乐,这种欢乐无法浮出水面,只能深埋于情感的暗流中,因为独自生活的人,并不需要他人有意或无心的分享。他将书签轻轻放回,让它带上油墨的香味。

那是嘉羽回国的机票,美元符号后有零有整的数字,记忆犹新。

他对Melissa说,他怀念旧时生活的喧嚣和芜杂,那些人情冷暖都透出世俗的尘土味,却有真实的感觉。他还想说,在彼处,九月仍是他亲密的爱人,对他耳语,对他轻声歌唱。可是在这个宁静的美国南方小城,一切都仿佛失去重量,漂浮在半空,除了理想一无所有。

所以他觉得,回去,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意愿。人们可以罔视,但不可不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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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勒斯的九月》 第30节

嘉羽沿着街走下去,红色和黄色的地砖在脚下画出一个个方格,有人在方格之上围起绳子使零落停放的单车显得整齐。他走过若水居原址的时候,发现它已经改成一家书店,惊奇的是,它仍然叫若水居。

书店很新,这由鲜亮的外观可见一斑。两根翠绿的廊柱搭出一个门廊,下面一边是敞开的玻璃门,另一边是橱窗,陈列着新到的图书。店主应该是个有品位的文学爱好者——至少努力显出品位——屋子里不见畅销书的痕迹,并没有任何迎合大众口味的意思。在橱窗最显著的位置,摆着阿兰罗伯格里耶的《嫉妒》。

进门墙边立着一个旋转货架,层叠排放着风格各异的明信片。收银台过后是由枣木书架围成的不同图书区,书架的隔档贴着手写的书目分类标签,古今中外甚至连流派都分得细致。他翻起架子上的书,吸进纸张、胶水和木头的气息。最后一个区域是旧书,没怎么整理,只是高高矮矮地堆在架子上。似乎也用不着归整,旧书原本就是用来淘的。

嘉羽边看边回想咖啡馆的影子,哪里是吧台,哪里摆着桌椅,哪里立着放满咖啡杯和咖啡壶的货架。在尽头的落地窗旁,他找到了曾经和九月挤在一起看电影的沙发,那张破旧的、带着暗纹的黑色沙发。

此刻,那张沙发孤单地躺在角落,有几处棱角已经磨破,露出白色的填充物,在旁边郁郁葱葱的君子兰的反衬下更显得破旧。那个夏天,他们曾经坐在这里讨论未来。嘉羽说,日后学成回来要在附近开一家小书店,几十平米就足够,只卖自己喜欢的书。文学、诗歌、电影、音乐,宁缺毋滥。九月说,还是大一些的好,可以在里面辟出一个咖啡馆,让大家可以坐下来读书。背景音乐要我来选,你听的都太躁了,不够安静。

讨论的结果是,书店会变成一家曲高和寡的免费图书馆。靠什么维持生意呢?没人愿意动脑筋。萦绕在嘉羽脑袋里的是他俩如何满头大汗地将整箱的书搬进来,再一一上架;或者是当他为顾客找书的时候,九月安心记账的情景。

不知九月是否还记得这些。

离开的时候,他挑了张关于猫的明信片。两只小猫肩靠着肩蹲在窗台上,眼前是一片璀璨的灯海。他没有想好送给谁,也许就留给自己吧。

坐在收银台里的中年男人已经睡着,桌上的鼠标一闪一闪地亮着红光。

夜晚总是难熬,尚平还没有回来,嘉羽读书读到腹中空。扭开收音机,正巧是梅纹的节目。在某个路口,两辆轿车相撞,伤亡不明。聊了一下午,她的声音却听不出丝毫疲惫,嘉羽由衷地佩服。打开门点上一支香烟,烟叶和烟纸燃烧起来,发出滋滋啦啦的声响,那通红的烟头好像一座正待喷发的火山,给人无尽的力量。

已经见过三次,嘉羽发现,他还是记不住梅纹的样子。

。。

《那不勒斯的九月》 第31节

刚睡下,尚平便打来电话,说正在巷口的小吃店吃夜宵。嘉羽揉揉眼睛,虽然有些不情愿,还是换了件厚毛衣出了门。

这间小店果然很不起眼,甚至连个像样的名字也没有,路过几次都没有注意到。嘉羽进门的时候,老板娘正在门口和批发啤酒的人讨价还价。一口流利的四川话,言语中也透出一股川妹子特有的泼辣劲儿,虽然看她的年纪,以妹子称呼已经不大妥当。

尚平坐在靠里的桌子边正在啃一串鸡翅,见到嘉羽,便从邻桌抽了张凳子过来,凳子腿上挂着一次性筷子的塑料封套,哗啦啦地滑过油腻的地面。他的气色很差,像位久病出愈的病号,这也难怪,加班到半夜,还不得不等地铁倒公车,看来做一个IT白领远不如想象中体面。

尚平把堆着烤肉和鸡翅的盘子推过来,又开了瓶啤酒,示意嘉羽自己招呼自己。嘉羽刚从床上爬起来,脑袋灌了铅一样沉,吃不下东西,只是喝酒。看着尚平一脸憔悴,他笑道,瞧你都被资本家剥削成什么样了。

尚平冷笑一声,岂止是剥削,简直就是周扒皮。我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吃得比猪差,干得比驴还多,这种生活没劲透了。

嘉羽安慰道,刚开始难免有些难,坚持过去总会好的,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本来他还想说些吃得苦中苦之类的话,又觉得过于冠冕,就轻轻拍了拍尚平的胳膊。

而且问题是,尚平睁大了眼睛,我现在每天努力的目标,就是怎么苟延残喘不被炒掉。这不,今天忙到现在,就是因为主管异想天开,要在网站上添加一个看上去很美的功能,结果三个部门十几号人都不敢回家。即使熬过这一关又怎么样?我更怕的是,再这么混几年,我连自己能做什么想做什么都不知道了。

嘉羽点了支烟递给尚平,叫他冷静一下,慢慢说。

尚平叹了口气说,嘉羽,当初咱们在班里最瞧不起什么样的人?

咱们也没瞧不起谁吧,顶多觉得跟那些没理想、混日子的人不相为谋而已。

可是我现在正一天天变成这种人。尚平无奈地笑着,别人上大学时玩游戏、上网包夜,咱们说不上头悬梁锥刺骨,但怀里揣着理想,好歹对得起交的学费。可是工作之后才明白,这个社会能把所有人拉下水,逼着你金钱至上,谁有理想谁痛苦。毕业这几年,你的理想还剩几斤几两?

嘉羽在走神,心思又飞到他和九月的小书店上。本想说那便是这辈子最大的理想了,可是话到嘴边又留住,只好弹了弹烟灰,支支吾吾地说,不想考虑这个问题。

也是,你人在国外可能好一些。尚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要我说,你就不应该回来,别把自己的前途葬送了,不值得。

两人推杯换盏,谈了许久,直到老板娘在门外喊要收摊了才走出门去。

外面冷得空气都要结了冰,嘉羽扶着尚平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在回家的路上。他问尚平为什么不换个工作。尚平说这一行都差不多,进来了也很难出去,所以你以后干什么都别做程序员,太苦了。

可能你需要找个女朋友了,嘉羽觉得尚平的腿脚越来越不停使唤,身体越来越沉。起码有人听你唠叨,有些话说与不说,差别很大。

谈恋爱?得了吧。现在的女孩子别提多实际了,我要钱没钱要房没房要车没车,人家凭什么跟我啊。以后我干脆印张名片,四个角上写: no money; no house; no car; no woman; 真正的无产者。

不知为什么,嘉羽忽然觉得心里五味杂陈。他明白,既然或早或晚,这些苦痛人们都得承受,那么不如让它早点来。可是,往昔乐观坚强,与他并肩踢球喝酒的尚平,就那么轻易地遁为无形。那一刻,他有些分不清,心里的难过是为尚平还是为自己。沉默良久,他才意识到应当岔开话题,便故意提高嗓门嘲笑着说,你喝成这样,明天上班等着迟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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