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少爹今年初刚办理了退休手续,他一辈子在单位里呼风唤雨,后来去后勤部养老,但也还是个人物,不论是谁,都得客客气气叫一声刁总的。可退了休,在家里已经沦落到吃饭时不小心掉一粒饭在身上,都得听老妻训话的地步,现听老妻以亲热又殷勤的语气与儿子说话,心理上就有一种微妙的落差与妒忌,道:“卖点药,还得管人家客户家属看病的事情?可真够费劲的。”
“对你来说肯定费劲,对我来说就是一个电话的事情,举手之劳而已。我帮了人家那么多忙,就不许我去找他们帮忙啊。”
“他自己认识的医生还少了?还要来麻烦家里。”
老中医就有些得意:“儿子遇到困难,马上就想到我这个妈,就算麻烦,我也得帮他是不是?”
“千里迢迢的,还要请人家从三亚飞过去?”
老中医不睬老伴儿了,回头和瓜少继续聊:“儿子你放心,你需要的话,我们就来个南医北调,你等我好消息啊!”
到晚上,老中医的电话就打过来了:“儿子,专家我给你联系好了,机票酒店你可以订起来了。”
老中医给请了一个更老的老中医来,就是她电话里说的那位业已半退休,长住三亚的老师叔。老师叔年纪蛮大的,七八十岁总有了,人瘦瘦高高,但气色却好,满头银发,声音洪亮,面色红润白皙,一点都没有老年斑,皮肤很有光泽。一见着面,尚未开口,钱总一家就先信服了几分。
瓜少帮忙把老师叔的衣食住行等事情都安排妥当之后,开始去拜访附近城市的客户以及经销商代理商,即将返程回上海之际,接到钱总打来电话,他老父亲刚刚撒手走了。
谈及老父亲临终前的情景,钱总又开始流眼泪,然而声音听上去却非常欣慰:“我爸是在我们自己家里走掉的,他走的时候,眼睛睁开了,对我看了半天。我跟他说了好多心里话,他发不出声音,口不能言,但眼神透着明白,跟明镜似的,心里都清楚。你能看出来他眼神里有委屈和害怕,还有,他也没生我的气,他是在我怀里,握着我的手,咽下最后一口气的。”
不过三五天时间而已,就从一个昏迷很久的植物人眼中看出委屈害怕等各种情绪,再神奇的中医,哪怕是华佗在世,大约也没有这份回天之力。只不过是因为执念和悔恨,从而幻想出来的奇迹。不过老人得以解脱,他也能够放下心中悔恨,总是好事一件。
上一次见面他对瓜少的称呼还是刁经理,现在则换成了更显亲近的英文名:“文森特,这趟多亏你,一句话,大恩不言谢。等我忙好家里的事情,咱们一定得好好叙一叙。但是这次采购,我是真没办法帮你,我们连锁总部人事变动,采购计划已经搁浅,短期内可能不会再启动。”
钱总此时不可能会敷衍瓜少,他说没办法,那么肯定就是没办法了。瓜少当即表示没关系,待到将来有机会再谈合作不迟,这时,却又听他说:“药品这会儿我可能帮不了你,但是医疗器械的话,我倒是可以帮你介绍一笔生意。我爸住的这家医科大附属医院,设备科主任是我同学,我听说他们要更新一批ICU病房设备……”
本次哈尔滨之行,虽然药品没能马上卖出去,但若能帮集团旗下的医疗器械公司开发一家医院客户,卖掉一批设备,也算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结果了。瓜少马上道谢,表示很感激。
以为钱总的话到此为止了,却听他又接着道:“另外,他们还会开设一体化肿瘤治疗中心,中心楼马上动工破土了,明年内可以建成,明年初会有大规模招标。他们家不仅设备科,连药剂科我都有关系,摆得四平八整,你放心,到时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你直接来找我,我一定不遗余力帮你。”
大冷的天,瓜少却有点热,就把领带扯开来,听钱总电话里继续讲:“……不过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和设备科先搭上关系。这样吧,你回上海之前,先到我这里来一趟,我把你引荐给我同学。”
瓜少在东北呆了近两周,跑了以哈尔滨在内的四五个城市,再回到上海的时候,黑了,也憔悴了,乱乱的卷发长到遮住眼睛。他回上海的当天上午还去了客户工厂拜访,身上穿的工厂工作服都没换,直接就上了飞机,回了公司。
他身上工作服又皱又土气,还有股机油混合着药水的难闻味儿,但拿到医院投标邀请凯旋而归的他,大家看在眼里,明明就是力挽狂澜、扭转乾坤的霸道总裁精英高管,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开起玩笑来,大家异口同声说:“我们也想要一个超能量好妈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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瓜少回到上海,立即联系了集团旗下销售医疗器械的经理朋友大伟,和他拉了一个跨领域合作小组,准备完投标文书,在前往哈尔滨之前,瓜少又抽了一天时间去了海桐路老房子那里。他送一只猫咪给二瑞,之前地铁口捡来的那只,小美丽。
自从腊八节那天被二瑞说了狠话后,瓜少收敛很多,私下里刻意与她保持距离,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再到老房子来了。公司里一直代为照顾小美丽的那个小朋友要放一个月长假,他想来想去,决定问问二瑞,这段时间就把小美丽放在她那里养,顺便再叫她带去做个体检。
结果一问,马上被二瑞拒绝。
他当时在公司里问的,被她拒绝,他也没说什么,下班后却发信息给她:“你不帮我养的话,我只好走到哪里就把猫咪带到哪里了,它如果应激生病,都怪你。”
二瑞被他的超强无敌逻辑气得发抖:“明知道自己忙,干嘛还老是从外面捡流浪猫狗?捡回来自己又没时间照顾,最后还不都是麻烦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