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瑞次日没有去上班,请安德鲁代为请假一天,过九点,瓜少一个电话打到她手机上来:“你有什么事情?”
她说:“我有很多事情的。”
“一定要今天去做吗?”
“是的。”
她言辞简短,不想多话,可他电话还是不挂,继续追问:“你到底有什么事情?为什么说话声音这么轻,生病了么?”
“我没事,是大旦那生病了,我带它去医院。”
大旦那是楼上台湾租客养的狗,去年台湾租客因为工作关系,被公司调回台湾去了,大旦那年老体弱,台湾租客出于种种考虑,没把它带走,托付给了对面邻居家养。可大旦那不愿意呆在邻居家,关不住,老想跑,但是它也不跑远,白天就去一楼的花坛上趴着,晚上回这栋楼的楼道里睡觉。大家便都说,它肯定是在等自己主人回来,所以不论几楼,趴谁家门口,都没人赶它走,每到饭点,邻居们会帮它也准备一份。
楼里几家养狗的人家里面,数二瑞家的狗粮花样比较多,水准比较高,常年保持在小康水平之上,所以大旦那最喜欢二瑞准备的伙食,晚上它也喜欢趴在二瑞家门口的脚垫上睡觉。天冷的那阵子,二瑞在客厅里给它铺了个窝,喊它到家里来睡,它不愿意,一次都没进来过。但是偶尔会去外面捉一只老鼠,或是叼一只小鸟来送给二瑞,以作回报。
因为有楼里几家热心邻居的帮助,大旦那独自在楼道里好好的生活了大半年,可是今年春节过后,它食欲一点点减少,身体迅速消瘦下去,几乎不怎么吃东西,也不太去一楼花坛了,每天从早到晚在楼道里昏睡,有时还会呕吐。二瑞猜测它可能是乱吃东西引起的消化不良,给它喂了调理肠胃的益生菌,可是也没什么效果。今天早晨它又吐了两次,给它面前放了它最爱吃的火腿肠和鸡蛋,也只是嗅了嗅,一点胃口都没有,看着情形不是很好,二瑞有点担心,所以想请一天假,带它去看医生。
瓜少有一时半会儿没说话,但是二瑞可以想象得出他此刻的表情,皱着眉,揉着太阳穴,一脸烦躁样,为管闲事管到把自己的本职工作都丢下的助理而头疼。
瓜少的确很烦躁,耐着性子,压下火气,问她:“这几天比较忙,你可以错开时间吗?”
“其实大部分工作都是安德鲁在做,我去和不去,影响不大的,不用把我说的这么重要。”
“我昨天话说得有点急了,不能因为你兼职就否定你前面所有的努力,你一直在尽心尽力的做事,我向你道歉。不过,兼职还是不要再做了。你始终要记住一点:你的时间很宝贵。”
“嗯,我知道了。我叫的车子到了,得走了。”
他问:“带它看好病,下午能过来吗。”
她说:“可能不行吧,我约了中介,下午要去看房子。”
***
翠查很快又来上海开会,对于两家药企的审查以及评估完成,报告就在这几天可以出了。她早上来得很早,八点不到,大部分人都还没来上班,恰巧二瑞今天也来早了,就在公司大门口遇上了。
昨天二瑞没上班,碰巧阿曼达也休假,就陪二瑞一起去外面看了半天房子,,两个人一阵子没见了,有说不完的话,吃完饭也没舍得分开,索性跑去阿曼达家留宿,她认床,夜里没睡好,路线又不是很熟悉,早上怕迟到,所以早早跑到公司来。
二瑞和翠查在一楼入口处遇见,翠查一头长发披散在肩上,全素颜,皱纹明显,拎着个超大号饺子包,衣着比第一次过来时要随性些,就一件宽松西装外套,里面搭一件素色毛衣,下面配一条黑色阔腿裤。全身上下,唯一的亮色与装饰,就是脖子上一条紫色的爱马仕围巾。毫不费力的一身穿着,简简单单的打扮,但在她身上,就是很潇洒很性感。
她跨进大门时,起了一阵风,吹散的长发遮住整张面孔,她抬手撩了几下头发,乱发别到耳后去,然后仰脸看了下天,笑一笑,好像也没做什么,一头披散长发还是乱糟糟的,但就是很美很气质。但和二瑞所见过的所有佳丽不同,她是一种经过磨砺的坚毅的美丽,气质是一种历练之后的从容。
二瑞遇见翠查,驻足向她问好。翠查似乎也对瓜少这个大部分时间总是沉默的可爱小助理印象深刻,当场叫出了她的名字,笑着向她sayhi。
互道早安后,二瑞领着翠查上了电梯,泡了一托盘咖啡送去consultant们工作的会议室,结果一转眼,和她又在洗手间碰见,各自拿出化妆包后,发现大家都要在这里化妆,不禁相视一笑。
往脸上拍水时,二瑞对着镜子里既不失东方女性的婉约,同时又有几分欧式明艳大气的脸庞多看了一眼,立刻被翠查察觉,并被她猜出心中所想,莞尔笑说:“我的阿公,grandfather是保加利亚人。”
翠查妆画得很认真,没有因为站在洗手间的洗手池前而马虎对付,忽略任何一个环节,细致到连每一根眉毛都没有放过,不过手势却非常快,如行云流水,看得出,是做事追求完美又非常讲究效率的一个人。
妆化完,翠查从随身携带的饺子包里取出一双细高跟鞋来,二瑞这才留意到她脚上穿的是一双球鞋,翠查对瓜少的小助理似乎有着非一般的耐心,便又笑着为好奇小助理解惑:“我早上是从酒店跑步过来的,因为我每天都要工作到很晚,极少有空闲去运动,所以只能利用一切碎片时间锻炼。在美国和香港工作时,为了多一些睡眠时间,我早上都是跑步到公司后,在洗手间里化妆和弄头发,这是从很早时起就养成的习惯。”
然后她又顺带着恭维了一下二瑞:“你的体型保持得非常完美,不是最瘦,却有一种非常健康的美,我真的是很羡慕你。”
二瑞就笑笑,并不敢把人家的恭维当真,更不会为此沾沾自喜。一般到了翠查这个层次,取得她这种程度的成功,除了智商之外,还有就是绝对的自律。越成功,越自律。二瑞恰好认得这样的人,所以知道,他们这种人的人生词典里,从来只有超越,而不存在羡慕。
妆化好,翠查开始弄头发,台盆上有水渍,她随手脱下的西装外套和饺子包没地方放,二瑞便体贴地帮她拿着。她衬衫衣袖宽松,向上抬手时,衣袖垂落,露出半截手臂,手臂肌肉形状匀称,饱满,有着强烈的、漂亮的线条感,一看就是常年锻炼的结果。
二瑞看见,就又笑了一笑,心想果然。前段时间二瑞新购了一个瘦身仪,每天睡觉前刷一刷手臂和小腿,两个月坚持下来,目测都瘦了一圈,正处于自满自得并开始懈怠的阶段,看了眼翠查的手臂线条,当时就下决心,过两天有了时间,一定要去威尔士办卡健身。
***
翠查过来的这天,恰好罗叔过六十岁生日,今天设宴,请公司员工吃饭。六十岁属于大生日,罗叔又讲究排场,上海和浙江老家都分别办了寿宴,一个生日庆祝了大半个月,还没完,今天跑来公司给大家派发了红包利是,又在附近餐厅开了几桌,讲定饭吃完,再去酒吧喝点小酒,一起热闹下。
翠查因为出评估报告而来上海,原计划只呆一天,当晚还要赶回香港,遂表示参加寿宴吃饭OK,去泡酒吧的话,时间可能来不及。
她手下几个随行的consultant为了审查评估,已经加班加点苦干了很久,倒是很想出去放松一下,她如此说,他们也只好表示明天还有工作,今天实在不能太晚。
罗叔热情好客,再三挽留,瓜少也说:“辛苦这么久,就当是给自己放一天假好了。”
翠查有些为难,不过还是笑着应允,回酒店放下电脑,将黑衣换成吊带红裙,就从高冷范儿变成了仙气飘飘,吊带红裙是真丝面料,在走动之间,或是变化角度时,身上便有细碎的光芒流动,低调又闪耀。
她属于风情挂,衣架子,不仅手臂,连背部都隐约能看见一些肌肉线,但毕竟不是模特,不可能十全十美,身着最为考验身材的吊带款式,却不戴bra不收腹,大大方方展示平胸的同时,不怎么平坦的小肚子也在真丝面料的勾勒下一览无余。
这样的穿法,要是放在公司其他任何一个女人身上,肯定会被议论,闲言碎语满天飞,但在她这里,一点问题都没有,就连色胚罗小开都不敢往她身上多瞅一眼,本来餐桌上的座次和她挨在一起,因为伊气场强大,他感觉不自在,笑话不敢讲,各种放不开,遂找了个借口,换到一边去了。倒是几个碎嘴行政和财务大姐忍不住,背地里悄悄赞叹:“嗲死了,霸气哦!一马平川的飞机场和小肚子上的那点肉肉看上去都那么的性感和大气!”
大家对她不戴bra不收腹的穿法毫无想法,没有任何批判,是因为全都明白:她不是那种一出现在有男人的场合,就会自发自觉以崇拜目光去取悦他们的女子。她站在高处,被人敬仰,被人倾慕。她可以随心所欲,她怎么做都是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