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明显不该是一根两根头发所能带来的阻碍程度。
且这画面何其的不堪入目。
他目光冷清,不仅不像是会占到便宜的那一方,反而叫她看起来更像是故意欺负他眼盲,想要主动喂他吃些不该吃的物什……
知虞瞬间被自己脑中闪过的一些想法雷到头皮发麻。
心里庆幸他当下看不见之余,再联想到当日在马车上颠簸的一幕。
当事人全然一无所知,只能她兀自心生窘迫,连忙要起身退后。
偏偏方才喂过药的药碗还摆在几旁,不慎碰撞下就倾覆到男人的身侧。
黑色药渣和残余的汁液浸染在他的袖口,他却仍旧懵然不知的模样,只能缓缓用另一只手抚摸上去。
知虞霎时生出一分内疚,赶忙又几步上前替他拂去身上药渣。
“无妨。”
大抵是察觉出她抱歉不安的心情,他缓缓询问:“我想沐浴,可以吗?”
男人抬起那张苍白的脸,面上神情温驯得好似一头雪鹿。
这样温和的请求几乎让人无法拒绝。
毕竟先前顾念他身上伤口,只在他昏迷时曾让人做过简单擦拭。
知虞确定他身上愈合的伤口都可以碰水,便在另个屋里暗中叫人布置好,之后才搀扶着双眼无法视物的男人过去。
替他指认过一些物件的位置后,她便离开里屋。
隔着门许久未听见水声,知虞难免忧心他会因看不见出什么差错,不禁暗暗从窗缝里掠过一眼。
待瞧见薄衫从男人宽大苍白的后背徐徐褪下,他一手扶着浴桶,脸似乎往窗户方向要侧来时,她忙收敛起目光涨红着脸仓促踱步离开。
沐浴结束后,知虞捉起一块干净细布耐心地替男人擦拭潮湿的乌发,一边又听对方缓声与自己说话。
“往后若能寻些容易上手的活计也是好的……”
似乎对自己这样天翻地覆的生活完全没有分毫抱怨,沈欲身体稍稍好转,便想托知虞替他寻些合适一个瞎子可以做的事情。
“如此也好贴补些许家用。”
他大概还不知道自己只是短暂的失明。
偏偏就这么平淡地接受自己的命运,平淡得叫外人都觉他冷静自持的过分可怕。
又或是这幅苍白皮囊下藏着别的晦暗东西,仅是更习惯用平静的伪装来做遮掩。
知虞看似应下他,可心里知晓他不久后便会恢复健康,自不会真的为他去寻。
听他说话的同时见到一滴水珠悬于发梢尾部摇摇欲坠。
她本能地伸手按住,指腹顺着水珠不偏不倚地按在他正在说话的喉结上。
沈欲口中的话也霎时戛然而止。
男人微微偏头,似乎疑惑。
知虞发觉自己的动作甚是具有歧义,手指立马无措地就要在他掌心写字,动作却被他不轻不重地捏住。
“我知道……”
“你手指上都是水渍,方才是看到我发上在滴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