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音终于为罗邂产下一个女婴。过了满月之后,罗邂便遣人去汤泉宫将离音母女接回城中来。
汤泉宫距离凤都不过五十里,若是快马一日便到了。只是离音她们一行拖家带口,小的小,病的病,半分委屈不得,一路走走停停,足走了三日才回到凤都城外。
凤都仍然在戒严之中,城外聚集了大批流民,密密麻麻,足有上千人。
离音吃了一惊,问:“这是怎么回事?”
一旁新来的乳母答道:“寿春王和庐江王截堵了长江水道,江边渔户日子过不下去了,又担心打仗,所以纷纷进城避难,而且如今凤都也施行了戒严,更是风声鹤唳。
城里的人往外跑,城外的人往里拥,也不知道如何才能安身保命。”
离音不由想起龙霄来。这个让凤都上下人心惶惶的消息,在她听来却着实是个好消息。“如果两位王爷打下了凤都,那么……”离音轻声地说,面上不由自主露出了期待的神色。
文山侯府的车驾自然不会被刁难,守城的兵卒飞快地打开城门,一边拦着想要趁机拥进城的流民,一边辟出一条路来让车队通过。
流民们如何甘心被拦,眼看着车队过去,城门就又要关上,也不知谁带头发一声喊,上千人一起冲击,百十个兵卒压根儿抵挡不住,登时便如堤坝溃塌、洪水泄流一般,流民们蜂拥而入,没多久便流散进了凤都的大街小巷,遍布全城。
楚勒便混在了流民中进城。他跟在离音的车队后面,没费太大力气就找到了文山侯府。
其时罗邂已经得知了离音等人回到府中的消息。
如今他一手把持朝政,疑心又重,背着一个小皇帝已死的秘密也就不敢与任何人分担中枢要务,即使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几个亲信,也只能帮助处理五品官以下的庶务。如此一来,罗邂每日里忙得焦头烂额,几乎没有时间从这书斋中出去,更遑论面对两位王爷虎视眈眈的截堵,还要小心备战。他到如今才体会到了日理万机是如何辛苦,所以一想到那堆公务,也就对自己不去看望离音母女感到理所当然。
忽然一阵风来,将案头灯火吹得晃了晃,罗邂今日眼花得厉害,登时觉得有些头晕,这才想起居然忘了用玻璃灯罩将烛火罩起来。他起身去寻灯罩,猛一抬头赫然发现一个人站在不远处的门边,身形高大矫健,却不是平日在书斋里伺候的童子,登时吓得一惊,手里的玻璃灯罩失手跌在地上,哗啦一声摔得粉碎。
那人笑道:“罗子衾,怎么,才两年就不认得故人了?”
这声音罗邂却是耳熟的,他定了定神,认出了来人:“楚勒将军?你怎么会在这里?”
“怎么?就你罗子衾能到凤都来,我就不能来吗?”楚勒历来对罗邂没有太多好感,说起话来就有些阴阳怪气。
罗邂倒是飞快镇静下来,微微一笑:“不敢。楚勒将军是晋王麾下最倚重的良将,晋王的宏图大业离不开将军,所以没想到将军会光临寒舍,真是意外之喜。将军远道而来,罗某没能为将军接风洗尘,罪过罪过。”
“好了好了,你那套应付汉人的敷衍之词就不用对我说了,我专程到凤都来,就是帮晋王传句话。”
从楚勒露面的那一刻起,罗邂就在心中盘算他此来的目的。想了几转,知道不管他是为什么而来,总脱不过凤都和龙城近日的局势,心中也就大致有了些底。听他这样说,便起身过去将书斋的门打开朝外面张望了一下。
楚勒笑道:“外面的人都被我放倒了,倒是要委屈他们睡上三个时辰,方便咱们说话。我也知道,如果被人瞧见你跟我在一起,只怕会给你出难题。”
罗邂将门关上闩好,这才笑道:“多谢楚勒将军体谅。你我异地重逢,我倒是很想与楚勒将军叙旧,只怕将军却无心与我闲聊呢。”
楚勒打量着罗邂,问道:“听说你在凤都混得很好,已经是一手遮天了?”
“哪里哪里,将军这话是要将我置于火上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