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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部分(第2页)

我去尿桶边撒尿的时候,我爹也起了床,开门走了出去。等我撒尿回来,我爹也回来了,说我大伯和我二哥回来了,我三叔没回来。他一边说一边披衣裳,我娘问他咋了,还要出去?我爹说我大伯叫他,说有事情商量。

钻进温暖的被窝,我想,我六哥不用死了,三叔没回来……

第二天早晨起来,我看见我爹和我娘都闷闷地坐在床上,似乎在跟谁生气。我没理会他们,出去找我的堂哥们玩去了。刚出门,我就看见了我六哥,我六哥手里拿着一叠纸飞机正急匆匆往外走,我忙跟上去,问他昨天晚上去哪了。我六哥瞥了我一眼,想了想,说,昨天晚上?昨天晚上我在床上睡觉啊。我说我咋没看见你。我六哥嗤笑一声,说,你在你家里睡,我在我家里睡,你咋会看见我。我说你不用躲了,三叔没回来。我六哥说,我晓得,他回不来啦,今年过年回不来,明年过年可能也回不来。我说你咋晓得他明年过年也回不来?我六哥问我是真不晓得还是假不晓得。我说咋了?我六哥说,他坐班房去了,可能还会被枪毙呢。还杀我,他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河了……

我怔怔地看着我六哥拿着纸飞机走了,边走边投掷他的纸飞机,那些纸飞机一只比一只飞得高。

乡村恶少 19(1)

我三叔因为贪污公款被逮捕了。从正月初二到正月十五,我爹和我大伯几乎每天都在外面奔走,他们是去跟人借钱,因为据说要将我三叔贪污的那些钱还回去了,才可能保得住他的脑袋……

我大伯和我爹他们是流落到秦村安家落户的,既没有家族力量,也没有多少亲戚,更谈不上啥朋友了,唯一可能靠得住的,就是我娘和我大伯娘两人的娘家了。两个娘家的人倾其所有,再加上我们两家的,距离我三叔贪污的那个数字还远远不够。见我爹面如死灰的样子,我大伯一次次地深夜到我们家里,安慰他,要他无论如何也要撑下去,说如果他们在外面都撑不下去,那么我三叔在里面就肯定没指望了。

能借到的都借了,现在就剩下柜子里的一点谷子、玉米和圈里的几个小猪娃了,等到年过完开了市,就去卖,可是卖了又咋样呢,还有这么大两家人啊!我爹说着说着,就眼泪汪汪的。

我大伯没了话语,黯然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兄弟两人就那么相对枯坐,经常一坐到天亮,然后各###拍屁股,茫然地走出门去。

我三叔贪污了多少,我曾经听我娘说过一次,记忆中那个数目并不是很巨大。但是这个看起来并不巨大的数目,却让我们两家倾家荡产,债台高筑,以至我爹、我娘和我大伯、我大伯娘没等一个年过完,就都突然老去了十岁,我娘脸上多了皱纹和黑斑,我爹花白了头发。更为可怜的还是我的大伯和大伯娘,我大伯的腰弯了,脑袋似乎再也抬不起来,我大伯娘的一双眼睛也逐渐失去了光明……

我们两家没能够凑够救我三叔的钱,他被判处了五年徒刑。消息传回家的那天,我娘正在帮我大伯娘洗澡,我大伯娘眼睛不好,掉进了茅坑,要不是我四哥听见响动,我大伯娘可能就会在那天离开人世。我大伯娘掉下去的时候,恶臭的粪水正好没及她的下巴,她站在那里,没有吱声,一直在犹豫要不要沉下去。事后我大伯娘说,如果不是我四哥不停地叫唤“娘”,然后跑过来将她从里面拽起来,她可能就沉下去了。我大伯娘说,我三叔被判刑,全是因为她,因为她生养了个祸害,不是这个祸害,我大伯就不会患肝炎,我三叔就不会到处抓钱借钱给他治病,累积下那么多债务,就不会在后来去打公家的主意……我大伯娘说她自己才是罪魁祸首,是该死的。我大伯娘说,其实死了好,现在她眼睛也因为这个祸害流泪流瞎了,等于也是个废人了,没用了,再说,不晓得将来这个祸害究竟还会干出多少祸事呢。

说来也奇怪,自从家里出了我三叔的事情后,我六哥就规矩了许多,他不再往外面跑,没事的时候就躲在屋子里折纸飞机。我六哥折的纸飞机飞得越来越高,飞得远来越远,眼看就要超过我二哥了。

我和我堂哥他们一直以为,我大伯肯定会在我三叔的事情忙过了后,对我六哥有一个惩处——那将是一个啥样子的惩处,我们都想像不出来。我们的猜测是对的。后来我曾经听我娘说,那段时间我大伯一直在寻找一个可以永久性解决我六哥这个大祸害的办法,杀死他是不可能的,因为那会犯法,如果不考虑到犯法,可能我六哥早就完蛋了。但是咋样才可能永久性地一劳永逸地解决掉我六哥这个大祸害呢?我大伯先是去求了张端公,问他有没有办法把一个人变成个傻子,张端公晓得我大伯的用意,没敢说自己有那本事。我大伯又借着去爱城看我三叔的机会,进了一趟医院,跟医生询问,想要买一点把人弄傻弄痴呆的药片。医生先是怀疑他脑子有毛病,后来见他很正常,就给派出所报告了,结果我大伯被扣留在那里,并被狠狠盘查了一番。我大伯说了自己的苦衷,说你们不准我把他弄傻弄痴呆,你们就把他抓起来吧,关进班房去管教管教,这等于是救了他,也救了我们一家,还救了整个村子啊。派出所的人对我大伯的遭遇很是同情,但是告诉他,要他再等等,等我六哥年岁大一点,够承担法律责任了,如果他犯了事,就算我大伯不来求他们,他们也一定会将我六哥抓走的。到时候是枪毙还是关押,由法律说了算,你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法律,晓得么?派出所的人说。

乡村恶少 19(2)

那还得等多少年法律才能够管住他啊!我大伯望望天空,无比忧伤地哀叹道。

开了春,我们秦村开始分田分地,包产到户。那段时间郑三炮很忙碌,经常去土镇开会,学习上头的文件精神。但是这家伙再忙,还是抽出时间跟我大伯家做了清算。郑三炮拿出一叠发票,每念一张,玻璃猴子就一边复述一边扒拉算盘珠:药费六十八、住院费两块、药费九十六、注射费十五块三,又是医药费七十九块半……

最后加上护理费、营养费啥的,统共三千六百块。

我娘说,她当时感觉到郑三炮和玻璃猴子就像两个屠夫,一人手里拿一把刀往我大伯身上割,但是我大伯却一动不动,任由他们割。我娘说她实在看不过去了,就嚷了起来,说一条牛才一千多块,你儿子一条腿就是三千多,而且你儿子那腿现在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又不是从此就断了!要算,就先算老六的那条瘸腿,那不是你们打瘸了的么?

我娘这一嚷,可把郑三炮的老婆惹着了,她就像身上着了火似的在地上打滚号叫。

郑三炮说我不跟你们说那么多,这些钱必须在年底前,也就是大年三十晚上前偿还干净,否则的话,我会让你们明年的年,过得像今年一样麻烦。

玻璃猴子在一边提醒说,马上就要分田分地了,那大牯牛的赔偿可能也得要尽快兑现才是,要不然,群众会有意见的。郑三炮听了说,他在年底前先把我的事情弄清了再说吧,那大牯牛的钱,给他宽限到明年三月吧。

郑三炮和玻璃猴子他们走后,我大伯让我大哥、二哥他们去把我六哥请过来。我六哥没有丝毫畏惧地就来了,他一直在等着挨一顿打。他跟我说过,他有许久没挨打了,都忘记挨打的滋味了,他想再挨一顿打,挨完了过后就去土镇,他想拜土镇一个造猎枪的老头为师。我六哥给我比划过那老头和他造的枪的样子,他说那老头已经答应了他,只是要他大一点才肯收他。我六哥说他如果学会了造枪,他会造一支可以连发的,就像电影里的机关枪那样,然后从村口一路扫射到村尾。我问他你会把我们也全都打死么?我六哥想了想说,可能会,可能不会……

我大伯给我六哥的不是我六哥所期望的打骂。我大伯牵着我大伯娘的手,要给他下跪。我大伯娘不跪,僵直身子。我大伯跪下了,扑通一声,跪倒在我六哥面前。我六哥被吓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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