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弥漫着汤药的苦涩,青纱素帐掩着一具瘦削的身体,妇人面容憔悴,毫无生气地躺在床上,像是灵魂已被抽干。
她今年才二十六,鬓边却已经泛白。
柳凝记得家中未生变故前,沈氏时常会来府上玩,那时她还是鲜活的姑娘家,最爱明艳的打扮……她骑术精湛,总是穿着一身樱红色绛纱裙,拿着鞭子坐在马上扬头一笑,整个汴京城所有的贵女们加起来,都比不上她一半的明丽光彩。
哪里是现在这副形容枯槁的模样。
“你来了。”沈月容低咳两声,微微坐起,倚在床头。
她看上去身子不太爽利,却还是望着柳凝,勉强露出一个微笑。
“把药喝了。”柳凝从一旁端起药碗,用银勺散了散热气。
“可以不喝么?”沈月容了无生气地看了药碗一眼,“就这么病死,也挺好。”
柳凝的手顿了顿,随后舀起一勺汤药,递到她唇边:“就算不为了自己,想想阿嫣……她还这么小,就这么撇下她一个人,你舍得么?”
沈月容原本还无动于衷,听了这话,眼皮却是忽地一颤,终于张开唇,把药喝了下去。
这药似乎极苦,沈月容眉头紧紧皱着……药碗终于见了底,柳凝搁到一边,将樱桃蜜饯取出,放了一颗在她嘴里。
沈月容的表情舒缓了些,她倚在床边,歇了好一会儿,苦笑:“其实我的身体也就这样了,这药对我……没太大用处。”
原来她知道。
药方是柳凝找人去开的,当时大夫直摇头,只说她那是心气郁结,已是病入膏肓,用药只是吊着一口气……至于能活到什么时候,看命。
柳凝不甘心这样的结果。
她的仇人一个个活得太平滋润,而她亲近的那些人,却一个接着一个离去……只是生死由命,任凭她再怎么算计,也救不了沈月容的性命。
柳凝垂下眼,她很少会把情感直接表露出来。
可沈月容却好像看出她的心思,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你放心,但凡能多活一天,我自然会努力地活下去,为了阿嫣……也为了你。”
柳凝霍然抬头,听着沈月容喃喃自语。
“我恨这忠毅侯府上的人,除了你和阿嫣……说来也怪,在你嫁进来前,我们从未见过,可我第一次瞧见你时,却觉得异常亲切,就像是许久未见的旧识一般。或许……这便是人与人之间的缘分?”
“也许……是吧。”
柳凝轻轻地应了一句,低下头。
沈月容果然还是没认出她来。
不过也对,过去了这么久,她的形貌早已发生了巨变,换了身份,改了姓名……从前那个娇生惯养的小姑娘,早该死在了十三年前那场祸事里,成了具枯尸,草草埋在乱葬岗里。
沈月容不知道她的身份更好,毕竟,柳凝早就习惯了一个人去背负一切。
她思绪回笼,今日除了监督沈月容喝药,还有正事要办。
“对了,大嫂可曾见过当今太子殿下?”柳凝斟酌片刻,假作好奇,“昨日在宫中偶然撞见……也不知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沈月容愣了愣:“见倒是见过,那时长姐也还活着……不过也没见过几面,后来长姐去世,就更没了来往。”
“至于是什么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