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帘子后面响起脚步声,紧接着一位约莫三十多岁的妇人就从里面走了出来。
宋不辞抬眼看去,妇人衣着素雅且稍显黯淡,乌发被规整的盘在脑后,用杜若蓝的头巾包起,再无过多装饰。
她神色肃穆,其貌不扬的脸上带着些许细纹,是再典型不过的普通妇人模样,但眉眼之间却透着不同寻常的坚毅与沉着。
宋不辞站起身行礼,“小子宋不辞,见过何掌柜。”
何佩兰微微一怔,不自觉的缓了几分神色,“请坐。”
何佩兰在宋不辞对面坐下,“听说小公子有一桩生意要与我商议,不知具体为何?”
“小子宋不辞,在家行五,何掌柜换我小五即可,”宋不辞含笑拉进距离,而后不答反问,“何掌柜可听说过咱们泰昌县出了一名宋神医?”
“自然。”
听到宋神医的名字何佩兰眼底升起敬佩,再联想到宋不辞的姓氏,她很快反应过来,“不知宋神医是你的?”
“正是在下堂伯,”眼见何佩兰有了兴色,宋不辞缓缓开口,“堂伯一直以来的志向便是希望自己一身的医术能有施展的空间,救死扶伤、悬壶济世。”
“宋神医大义,”何掌柜真心夸赞,眼底不自觉的流露出几丝向往,“悬壶济世乃为医者,心之所向。”
宋不辞闻言眼底笑意更深,“有幸获得陛下褒奖后,堂伯不忘初心,用陛下所赏银钱在村中修建了医馆,并聘请了大夫,旨在更好的服务、诊疗病人。”
何佩兰赞叹的同时面露疑色,“我铺中药材香包于宋神医而言无异于班门弄斧,想必宋神医是看不上眼的。”
“掌柜过谦了,”宋不辞看着何佩兰,说出自己的目的,“掌柜,堂伯的医馆万事俱备,只,缺一位女大夫。”
何佩兰闻言惊疑不定,倒是一直在旁边听着的朝颜忍不住开口,“你、你的意思是,宋神医想请我的母亲去医馆做、女大夫?”
“正是如此。”
可不想,宋不辞话音刚落,他对面的何佩兰却是变了脸色,“宋小公子莫要拿我玩笑。”
说罢,何佩兰起身就要离开,宋不辞见状连忙跟着起身,“何掌柜请慢!”
宋不辞将妞妞安放在凳子上,快步走到何佩兰跟前,他郑重的向何佩兰行了一礼,“何掌柜,堂伯诚请之心,千真万确,只因男女有别不便想寻,这才派了小子前来。”
何佩兰知道宋青云,自然也猜到了宋不辞是圣旨中被一同褒奖的宋小童生。
她冷眼看着宋不辞,“宋小公子既是身为童生,便不是不知五谷、不分道理的人,那又如何不知,大靖朝从未有过女大夫,世间更没有女子行医的道理!”
何佩兰的疾言厉色吓住了啃着糖葫芦的妞妞,她呆呆的看着两人,手足无措,面色复杂的朝颜悄悄退过去将妞妞抱在怀中安抚。
宋不辞见状专心应对何佩兰,他注意到何佩兰说的是行医不便,而非她没有行医的能力,顿时更多了几分把握。
他面色如常,认真发问,“之前没有过,就代表以后不能有吗?敢问掌柜,大靖朝可有哪条法律明文规定,世间女子,不可为医?”
何佩兰微顿,但很快便冷笑起来,“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虽是没有明令禁止,可哪有人会找女子治病?女子为医又要遭受多少流言蜚语,最擅口诛笔伐的文人又会如何论述,宋小童生不清楚吗?”
“是没人愿意,还是有人愿意也遍寻不得?”
男子瞧不起女子行医,确实不会找女大夫看病,但是,古代妇人病者不在少数,她们羞于启齿,多数都是药不对症,大部分或许因为礼教宁愿硬熬,可肯定有人想要治疗,却寻不到女大夫。
关于这点,初次相识宋不辞不方便直言,但他相信何佩兰能懂他的意思。
“至于流言蜚语,”宋不辞认真道,“恕小子冒昧,何掌柜若真怕流言蜚语,现在应该是在常伴青灯古佛,或者寂寥一生,而非在这里经营铺子,更有女儿承欢膝下。”
何佩兰的爹是泰昌县小有名气的大夫,一生只得何佩兰这个独女,何佩兰在父亲的熏陶下对医药很感兴趣,也颇有天赋,只是碍于祖训,何佩兰无法继承自家医馆。
及笄之后,何佩兰被许给了同县的刘家长子,可是好景不长,刘家长子在他们成婚的第三年便过世了。
因为无所出,何佩兰的婆婆很是不喜何佩兰,更认为是她克夫才导致了自己儿子过世,因此不但不肯放何佩兰归家,反而强逼何佩兰守寡,刻薄打骂更是家常便饭。
那时何佩兰的父亲也已经过世,没有娘家撑腰,何佩兰对前夫也是有感情的,所以选择忍气吞声,只是后来她婆婆竟然生了让二儿子肩挑两房的心思,强行逼着何佩兰与小叔子圆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