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想,做人不能太要面子,更不能太端着,冷就说冷,疼就说疼,难受就说难受。谁不是凡人一个,谁还没有七情六欲喜怒哀乐呢?
没事装什么大尾巴狼呢?
弄得别人都以为你圣光普照、无所不能,有什么用?
……除了关键时刻又被人推出来顶缸。
褚桓自嘲一笑,在诡异的水山与浮冰阶梯上走得飞快,如履平地,被身后人一把抓住了手腕。
“褚桓!”
南山被他这平静的反应弄得一阵心慌,抓住褚桓后连忙将绳子紧紧地系在他的手腕上,打了个结结实实的死疙瘩,“你……你和我说句话好不好?”
褚桓依言转过头来,果然和他说了一句话:“既然已经到了‘它’的地盘上,恐怕我们以前的雕虫小技就没那么好使了,这台阶还能坚持多久?我们最好快点。”
南山低头注视着两人间的绳结,沉默了片刻:“……我不是和你说这个。”
褚桓伸出手,从他湿淋淋的长发里穿过,脸上露出一个浮光掠影式的微笑:“嗯好,不说这个——你好好的,我们一起回去。”
南山一时间说不出话来。褚桓神色间带了一点茫然的温柔,牵着手上的绳子,继续往山顶走去,两个人就这么两厢沉默地在这座人为的冰山上爬了几百米。
刚开始冰冻得很结实,但是越往上越松散,到最后几乎变成了一层浅浅的、一碰就碎的浮冰。
袁平的力量只能将他们送到这里。
褚桓一听见脚下传来细小的“喀嚓”声,手就已经搭在了腰间的短刀上。
透过轻薄的冰层,褚桓已经能看见脚下大片的阴影追了上来。
他脚步微一停顿,沉声说:“南山,我有个不大好的事要告诉你——前面没路了,我们恐怕又得下水。”
“我也有个事要告诉你,”南山的声音从他后背传来,“你回头看一眼权杖。”
当年褚桓第一次见到这根族长权杖的时候,它有接近一人高,顶端还镶嵌着一个威风又土豪的大宝石——后来宝石被掰下去了,权杖短了一截,在扁片人围山的时候,它被点着了做诱饵,权杖又断了一截……一路走一路短,虽说已经是常态,但它从没有短得这样快过!
褚桓清楚得记得,他将权杖塞给南山的时候,那东西还至少有他小臂长,现在不过一转眼的工夫,它居然只剩下了不到一掌长!
南山低声说:“到了这座岛上之后,权杖烧得越来越快了,我们恐怕要抓紧时间。”
什么叫屋漏偏逢连夜雨?
刚到冰阶尽头的时候,褚桓本想提议停下来,和南山商量一下前面的路怎么走,现在看来还商量个屁,这一小截权杖能不能让他们坚持到山顶都是个问题。
况且……如果他们真的没有在山顶找到所谓的《圣书》,该怎么办?
这个念头在褚桓心里一闪而过,他目光微沉,却并没有直接问出口,话到嘴边,总是习惯性地转个弯,问南山:“你说的《圣书》就真的就只是一块大白石头吗?”
南山点点头:“嗯。”
点完头,南山又敏感过头地补充了一句:“我相信圣书就在山顶,放心。”
褚桓微微愕然了片刻,摇头苦笑了一下,他不再多话,牵住南山手腕上的麻绳,当机立断:“那就下水吧。”
说完,褚桓已经率先跳进了水中央。
也许是冰面上的压力突然变化,两人这样一跳之后,他们方才站过的地方突然发出古怪的皲裂,而后那裂缝如蜘蛛网一样四下扩散开,山下很快传来巨大的碎裂声——这巧夺天工般的冰阶梯转眼就分崩离析了。
褚桓一手牵着南山手中的绳子,另一只手握着短刀,并没有回头看,只是仰起头望向山顶的方向。
“没有多远了。”
褚桓这样安慰着自己。
一时间,他心里升起了几分回归宿命一般的平静,权杖最多支撑他们到达山顶,眼下的情况对于他们来说,是不成功便成仁,无论怎么样,也不会有第三条路了。
如果山顶没有圣书,那他们也将会失去寻求抗争的最后一点余地。
海水依然在诡异地往上流淌,推着他们两个上山,骨架们不知是不是被袁平禁锢在了山下,暂时没有追上来的迹象,这样一来,两人在水中行进也没有想象中那么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