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陀中尉身穿灰大衣。他进屋之后脱掉头盔,请求说:“我没有恶意,请你让我进来吧。”
莫莱说:“你想干什么?”
她关上他身后的门。他说:“小姐,没有什么,我只想说说话。我想听你说话,我只要求这个。”
“你这是强迫我吗?”莫莱问。
“不,小姐,就让我待一会儿,我就走。”
“你想干什么呢?”
汤陀想说清楚:“你明不明白——你信不信?就这么一会儿,我们就不能忘掉打仗这档子事了吗?就一会儿。就这么一会儿,我们不能像普通人一样聊聊天,一起聊聊天吗?”
莫莱注视他好长一会儿,接着有了笑脸。“你不知道我是谁,知道吗?”
汤陀说:“我在镇上见过你。我知道你可爱,想跟你聊聊。”
莫莱还是笑着,轻声说:“你不知道我是谁。”她坐在椅子上,汤陀像个傻孩子似的站在一边。莫莱平心静气地往下说:“这么说,你觉得孤独。是这么简单吗?”
汤陀舐了舐嘴唇,急切地说:“就这么简单。你明白,我早知道你明白,知道你一定明白。”他的话像滚出来似的,“我孤独极了,孤独得快病了。这地方没有声响,只有怨恨,我觉得寂寞。”他恳求道,“我们不能说说话吗,就说一会儿?”
莫莱拿起毛线活儿。她很快地朝前面的门扫了一眼。“你不能超过十五分钟。坐下吧,中尉。”
她又望了一下门。房子吱嘎作响。汤陀紧张起来,说:“这儿还有人?”
“没有人,屋顶的雪积得太厚了。我没有男人了,扫不下来。”
汤陀温和地说:“谁干的?是不是我们干的?”
莫莱点点头,望着远处。“是的。”
他坐下说:“真对不起。”过一会儿,他说:“我希望我能帮点忙。我去把雪扫下来。”
“不要,”莫莱说,“不要。”
“为什么呢?”
“因为人家会以为我入了你们的伙。他们会把我清除掉的。我不想让人给清除。”
汤陀说:“是的,我明白怎么回事。你们都恨我们。不过,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是会照顾你的。”
现在莫莱明白她有了控制权,她两眼一眯,露出一点残忍的神情说:“你何必问呢?你们是征服者。你们的人不必问。你们要什么,拿就是了。”
“我要的不是这个,”汤陀说,“我不喜欢用这种办法。”
莫莱笑了起来,残忍之意未尽。“你是要我喜欢你,是不是,中尉?”
他坦率地说:“是的。”他抬起头说,“你长得这么漂亮,这么惹人喜欢。你的头发这么好看。啊,我已经很长时间没见女人脸上的温情了!”
“你看我脸上有温情吗?”她问。
他仔细地看着她。“我想看到。”
她终于垂下目光。“你是在跟我谈爱情,是不是,中尉?”
他笨拙地说:“我要你喜欢我。当然我要你喜欢我。我当然想从你眼睛里看出这一点。我在街上见过你。我看你在路上走过。我命令下面那些人不许对你无礼。没有人调戏过你吧?”
莫莱平静地说:“谢谢你。没有,没有人调戏过我。”
他继续往下说:“我还为你写了一首诗。你想看看我的诗吗?”
她嘲讽地说:“是长诗吗?你马上得走了。”
他说:“不,一首短诗。很短的一段。”他伸进上衣,摸出一张折起来的纸,递给她。她凑近灯光,戴上眼镜,默默地念道:
你的眼睛像蓝色的天空
笼罩着我,不愿离去;
我的思绪像蓝色的海洋
冲荡着我,漫我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