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未到过东京。”
过往7年中,太宰治的人生只有津轻那小小一方田地。
这没什么怪的,在日本,父母没带未成年孩童露面的习惯,譬如在新干线上,10岁以前的孩子都很难控制住哭闹,若他们制造噪音,便会打扰到其他人。
太宰很安静,可他是家中幺子,父兄都在东京的政圈搏杀,在他上初中转入大城市前,是没有露面机会的。
东京的门,从未对他敞开过。
可首次来东京,在人川流不息的东京站内,他却像自狭窄河道入汪洋的游鱼,自由极了,也畅快极了。
太宰治意识到,他喜欢这种陌生的、畅快的、完全不受拘束的环境,他能灵活躲避站警的视线。
像他这样的孩子若被发现,一定会被遣送回青森,然而他天性中就有躲避人的能力,穿梭在其中,宛若幽灵一般。
这只能说是天赋。
现在去哪里?他漫不经心地想,刀之助在哪尚且不能打听,得去趟读卖新闻总部才行,没办法,他亲爱的刀之助老师有优秀的反侦察能力,翻遍他的文章,也看不见蛛丝马迹,不知他住何处。
切入点只有东京的总部,与老师的编辑,他记得叫小庄速对吧?
在此之前需要找到临时的落脚点,到哪比较好呢?
还有东京,总要去浅草寺打卡吧,此外还有东京迪士尼。
好奇的地方有点多,一个一个去吧。
这样想着的他,哼着歌,又埋入人群中,没人注意他,没人发现得了他,倒是一条,走着走着忽然若有所思地回头,就像冥冥中感觉到什么。
一条什么也没发现。
是错觉吧?
……
“好年轻……”看清织田作面目后,本田多春不禁说道,随即她猛睁大眼睛,意识到自己吐露心声后鞠90度躬道,“非常抱歉,刀之助老师。”
一条道:“不,不用这样。”他微弯腰回应,“我才要感谢你喜欢我的作品。”
眼下,他正与本田多春、小庄速三人一起坐在读卖新闻总部位于15层的会客室内,笑容可掬的服务人员为他们上了冰麦茶,相较一条,初次踏入这的本田多春略有些紧张。
小庄速帮忙打圆场道:“本田老师的初画稿已经发给您了,若有什么不满意的,老师您直说便可。”听完这话,本田立刻拿出马克笔跟笔记本,严阵以待。
一条却说:“我没什么想要提的。”
本田:“哎?”
小庄:“!”
作为甲方,一条实在太宽厚了,小庄几乎要扶额道:“就没有什么想法、脑海中图像勾勒之类的吗?像关于主角,刀之助老师是怎么想的。”
宽敞的桌面上原画稿大剌剌地摊开,由于是第一人称作品,织田作未在主角身上多着墨,只说他莫约16、7岁,留短发,穿一件夹克,唯一让人记住的,就是那仿佛游神似的空白的脸。
用空白跟游神似的来形容自己的脸,似乎有些怪,照小庄来看,这段描述称得上贬义,可在跟织田作进一步接触后,他却打消这念头。
或许每个跟织田作认识的人,都会产生一般的想法,他是像白水一样的人。
该怎么说呢?
小庄绞尽脑汁寻找词句:与他一切相处都倍感熨帖,没有矫揉造作的寒暄,也没有刺人的言语,无论是上班的疲惫还是社会赋予的负面情绪都能被全盘接受,小庄偶尔会产生中错觉,无论自己做出多了惊骇的事,当告知老师时,只会说这样啊。
他的淡定并不是伪装,而是发自内心的。
看刀之助老师,看《金盆洗手》时,他总会想起《孤独的美食家》,怎么说呢,剧情似乎是薄弱的、没有起伏的,却惹人一集一集看下去,不想停止。
给人就是这种感觉。
小庄视线下移,不知怎的又打量起本田的稿纸来,不知是否为错觉,总觉得本田老师画中的主角跟刀之助老师有些相似。
就是那种白水般的表情吧……
一条道:“可我确实认为,本田老师的画稿很符合。”他说,“主角的话,说实话,没想过他会长什么样。”
因为就是按自己为主人公设定的啊,《金盆洗手》可以说是织田作的自传了。
光是冲着与织田作一般的传神表情,就可以说本田老师是合格的书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