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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部分(第2页)

“……”没有任何回应。

她并指如刀,长袍尾摆在指风下裂开,留下一截在他手里。头也不回,转身进入房中,紧紧闭上门。不该出来的,早就知道。看着紧紧关上的门,她的心情,一片寂然。无关悲喜,直如看着一树繁花,在她面前纷繁落尽。

《最鸳缘(女尊)》锦秋词 ˇ风月已殊昔,星河犹是旧3ˇ

一夜风急。

第二日开门出来,刻意的不去看那个角落,眼角似乎瞥到什么东西,但那是不可能的,她不值得他苦心积虑的报仇,她自己也不是紫遨。

她自顾离开,每日都与黄长老有约。

每天一盘棋,能让她练到第三重心法,常常涌动悲哀的心平静下来,不知算不算额外的心理辅导。

棋下到中盘,外头有人找,黄缇离开片刻,又回来,状似平静的说起:“殿下一向待下人极宽,大家都是知道的,所以,要是有人蒙疾危在旦夕,那也是他自找的,定然不管殿下的事……不过是不是为了殿下的名声着想,先把他给好生处理处理?”

玉言听得发呆,有人蒙疾危在旦夕,府中众人明明都好端端的,好端端的……忽地站起,桌上茶杯泼溅出来,湿了棋盘。她呆在当场,却不抬步。黄缇叹道:“殿下已经长大了,这些道理本不该我来讲,可当局者迷的事情也是常有的。人生于世,能自己把握的事情本就不多,殿下勿要逞一时之气,埋没了自己真正的心思,到时恐怕就悔之晚矣。”

玉言蹙着眉瞧了她一会儿,反而慢慢坐下去,“悔什么悔,我从来就不会后悔。这局棋你输定了,别转撒赖的心思。”黄缇笑笑。两人坐下来,又下了几子。黄缇说:“殿下心乱了。”“谁心乱了,你瞎说!”黄缇不语,只点了点面前的棋盘。“殿下执白的吧,可你刚吃掉的几子又是什么颜色的呢?”

玉言低头一看,本放着吃掉对方黑子的棋盒里,躺着刚收回来的两颗白子,忒刺眼。她默然瞧了半晌,突然站起,一手把棋盘掀了。

看着玉言转身飞快的去了,黄缇只是苦笑,喃喃道:“其实我就算不说,她也是会赶去的……这是天命,她们两个,几万年,几千年,一直断不了的纠缠,可不是我多嘴作的孽。流曦,流曦,你说是不是?”

玉言冲回玉殿,见到一堆人围在那里,见她赶来,都自发的让开条路。前面跪着两个人,准确来说,一个跪着搀着另一个几乎趴地上的。跪着的迎柳一见她面就哭了:“殿下,别嫌迎柳多嘴,我知道他可恶,可是,可是……见不得他这样儿,殿下罚他什么都好,只不要罚他这样跪着了,我们鳞族最要紧的一根脊骨,这样跪下去,背脊废掉,生不如死,殿下不如给他一个痛快还好了……”

那拱着腰,额头已经抵住地板,整个人弯的像座拱桥的人,本已恹恹垂死的样子,忽然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只要推开迎柳,也还是用一只手,另一只手揣在怀里——他还护着他那半盅残汤。

玉言缓缓走过去,“我不知道你在这儿,我没看到……如果早看到,绝不会让你跪这儿……你起来吧。”

“……”紧拱着的背剧烈的颤抖起来,趴伏着的人在无声的咳嗽,忽然浑身一震,面前的地上洒下几串血点,旁边围观众人一阵惊呼,又急急掩住自己的嘴。

玉言闭了闭眼,伸手到他面前:“拿来。”

“……”他不响。

“就是让我喝你的汤对么?我答应你喝了它,喝完了,你就走吧。”

听到她冷淡的保证,紧藏在怀里的手才有了动静,要把那盅残汤给掏出来,可竟一下乏力,拿了一半,手直抖。迎柳赶紧帮忙拿了出来,双手端给玉言。玉言瞧了他一眼,揭开盖子,仰脸喝了。

“看着,我喝了,你不欠我了。你走吧。”她把空了的汤盅放在他面前。

跪伏着的人影,强撑着要站起来,可挣扎了两下,只是更重的摔下去。迎柳忍不住又抽泣起来。玉言叹了口气:“你这副样子走不成的,在我府上休养两日吧,反正我也还有事要问你。”

两天后,玉言到了他床榻前,将养了两日,气息看着是好了,可是那张脸还是皮包骨的瘦的可怕,两腮深深凹下,只剩一层皮包着脸骨。那双黑沉的眼睛,敛去了飞扬的神采,里面是千疮百孔的沧桑。

他像是一个被打碎又胡乱拼凑起来的泥娃娃,所受的苦全浮在脸上,让人碰也不敢碰,只怕一碰就碎,下一回就再也拼不回去。

玉言没有走近他,远远的站着,淡淡说:“你做的龙骨汤很有效,我那处已经不出血了,结了层厚痂,倒像个盔甲似的。这龙骨你是哪里找来的,很不容易吧?”

“……”床上的人只是垂头不语。

“有劳你费心,我族内的宝库有不少宝物,改天我开库让你去挑,喜欢哪样拿哪样,就算聊表我的谢意。”玉言仍旧淡淡的。

床上的人,猛的扬起眸子,瞳孔内映出的人,嘴角却显出微笑。自逐他那夜,头一回露出的微笑。也许,就像过去他偶尔露出的微笑差不多。在为他做了那么多并不需要的事情的时候,自己脸上露出的,容忍的,也是无意的,对自己,也是对她,淡淡的嘲笑。

床上的人,双手紧紧握起又放开,反复几次,忽然挣起身努力伸长手臂来抓她的手。玉言任他抓着,待他要将她手掌展开,想要放些什么东西上去时,才倏然抽了回来。他呆了半晌,忽然把指头送进嘴里,一下咬破,拿手指在展开的衣袖上写字——他原来是想在她掌心比划。淡淡的血色,好像被什么东西抽去了大部分的血液,从指尖流出的是淡红的液体,并且很快枯涸,又赶快继续咬破。她不动声色的看他写,断断续续,反复几回,勉强看出是在写——“抱歉”。

她发现自己又在微笑了。衣上油痕梦里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小青,(她不想唤自己给他取的名字,也不想叫他原来的名字,只得含糊的唤他一个字),我已经很累了,过去的事情都让它过去了罢。都是我一手种下的因,从来没有问过你的意愿,勉强了你,我也是觉得很抱歉。你现在这么做,也许出于愧疚,可你根本不用愧疚,我之付出都是我心之甘愿,我从来就没有后悔过。我现在不想跟你一起了,不是因为恼了你,而是因为我已经掏空了,再没有什么可以给你,我给不了你了,你也不欠我什么,大家扯平吧。你大可安心过你的新生活,别再纠缠下去了。”换在以前,二殿下打死也不会说这一串子话,可她刚练成第三重心法——哀伤断肠,正所谓,哀莫大于心死,说话属于无可无不可的范围内,随意间,就絮叨了这么多,大有当年浑浑噩噩时当人的风格。

床上的人,在听到一半的时候,就紧紧闭起了眼睛,待得她终于说完,他长长出了口气,开始往床下爬。玉言伸手拦了拦,叹道:“我说这么多不是为了要赶你,我还是当你是朋友,你身体差成这样,多休养几天再走吧。”

他不响,只是挥开了她的手,他的手火烫,一反平日比常人低上不少的体温。他只挣扎着要走。玉言摇摇头,打算叫迎柳来,才走开几步,后面“咕咚”一声,那人一头栽下了床,半晌挣扎不起来。无奈,她回转,把他抱□。把着他双臂的时候感觉枯瘦得可怜,细细的青筋全凸现在皮肤上,皮肤透明得像一层纸,一戳就会沙沙的响,接着碎掉。玉言看了一眼,赶紧挪开眼神,无奈的让他靠着自己一会儿。他无力挣扎,只是靠在她怀里低低的喘息,像是垂死的人一样,若有若无的热气一点点往她的耳朵喷。挨得这么近了,形销骨立的轮廓再看不清楚,只有一片漾漾的白,随着喘息起伏,如同水波上的月亮一般脆弱而柔美。玉言觉得自己的耳朵越来越烫,身体越来越僵,后来伏在怀里那人不知意识到什么,开始死命的憋住呼吸,憋得浑身发抖,满脸通红。玉言叹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过半晌,轻轻摸上他的脸,又觉得这样太亲密,轻触了下就撤开手,已经感觉到指尖的湿意。

她连句“别哭”都说不出来,半晌道:“别这样。”怀里的人一阵抽搐,似乎要撅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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