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利斯泰尔依然在监视我,我能感觉到他。有时候,在工作中,当我抬头望向步行街上的游客,会发现他站在远处,有时候他还会加入排队购买海贝、鳕鱼和薯条的顾客,躲在人群里偷窥我。有一天,我和海伦在大码头吃冰淇淋,他也在那里,坐在一张长椅上,假装看报纸。
“哦,看,弗兰琪的爸爸。”海伦拽了拽我的胳膊,阿利斯泰尔也抬起头来看我们,对我们微笑,仿佛知道我们在谈论他。“不得不承认,”海伦低声说,“他真的挺好的,不是吗,作为一个爸爸?”
“得了吧。”我说,拒绝看他,拉着她往出口走。我多么想要告诉她,他是怎样的变态啊!他根本不把你的拒绝当回事,还试图吻我、威胁我,使我感到不安,缠着我。海伦不会相信的。谁会相信呢?他的外表毕竟非常具有欺骗性。
阿利斯泰尔真是阴魂不散,今天下午,我和弗兰琪去逛RiverIsland时,总会不由自主地想到他。弗兰琪非要坐火车去布里斯托尔,而不是坐公共汽车。在火车上,弗兰琪不停地跟我抱怨她还没有自己的车,这不公平。“我爸爸答应等我年满二十一岁就给我买一辆,可现在都还没买。”她说,我则一直望着窗外,尽量避免和她谈论我要搬到伦敦的事。
关于这件事,我希望她不要问来问去,她知道得越少,阿利斯泰尔发现此事的可能性就越小,然而事与愿违,在商店里看休闲裤时,她开启了这个话题。
“那么,”她摸着一条特别丑的迷彩裤说,“你的工作怎么样了?你什么时候开始上班?”
我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不想让她看出来其实我一直在掰着指头算日子。“九月十五号。”
“还剩不到一个月。你有什么计划吗?你应该抽出一天时间,去伦敦熟悉一下环境。”她把迷彩裤挂回去,来到一排灯芯绒超短裙前面,“假如你愿意的话,我们星期一的时候过去怎么样?我一直在考虑这件事,如果我能搬过去和你一起住的话,不是很好吗?”她翻看着裙子,但我看得出她其实对它们不感兴趣。“爸爸希望我为他和妈妈工作,但我觉得假如我能在伦敦的大酒店里找到一份工作会更好……”
在她继续畅想之前,我必须及时出言阻止:“弗兰琪……”
她没理我,把一条褐红色的裙子从架子上拿下来。“在镇上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我又怎么能学会如何做生意?”她说,鼻子几乎贴在了裙子的面料上,“我一直都想着离开一段时间……可是自己一个人离开也没有意思,对吧?和朋友一起就好多了,尤其是跟你。”
“弗兰琪……听着……”
她把裙子放回原位,转身面对我,眼睛闪闪发光,“你不同意,是吗?我能从你的语气里听出来。”
“因为莱昂,他想搬过去和我一起住。”
“莱昂?”她皱起了眉头,“你们一起住?”
我简直快要窒息了,身上仿佛穿了一套沉重的盔甲,想到既要和莱昂周旋,又要安抚弗兰琪、躲避阿利斯泰尔,我就想躲起来,再也不踏出家门一步。“我现在还不确定,但我们两个彼此相爱。”
“爱?”弗兰琪尖刻的语气让我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她的脸色异常苍白,黑色的眉毛拧在一起,“我告诉过你,他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怒不可遏。“他不是坏人。”
“他是控制狂。”
我很想告诉她,她把莱昂和她自己的父亲混为一谈了。我努力保持着平静的语气对她说:“他不是,弗兰琪。”
“那天晚上他还打了他的哥哥!就因为他哥哥也有点喜欢你。他的嫉妒和占有欲相当可怕,而且他是杰森的表弟,假如他知道杰森死时你也在场、他的死是你的错,他会怎么做?”
“那不是我的错。”我叫道,把附近的一位挑选夹克的女士吓了一跳,我歉意地对她笑了笑,抓住弗兰琪的胳膊,拉着她走到商店的角落里。
“是你的错,”她嘶叫道,“我们两个都有错,你们的关系是建立在谎言上面的,索芙,你很清楚。”
“这就是我们需要搬走的原因,”我尽可能耐心地说,我讨厌争辩,“我们需要重新开始。”
她瞪大眼睛。“那我呢?把我留下,你很高兴?”
我提醒她,此前我们已经分开过三年,她不需要我就可以离开奥德克里夫,因为她有胆量自己去上寄宿学校,然后上大学。
“可是,如果没有你,一点意思都没有。”她咕哝道。
此后,我们的购物之旅匆忙结束,空手而归,我们决定赶早班车回家,弗兰琪一路上都闷闷不乐。
“你知道吗?”当我们在大码头外面分别时,她说,“当我再次见到你时,我非常开心,我以为我们会像以前一样,可是情况变了,你也变了。你先是辞掉了旅馆的工作,我们不能一起上班了,然后你在伦敦找到新工作,甚至没有马上告诉我,现在你又打算和莱昂一起搬走,可你才认识他两个月,根本不考虑我对你的忠告。”她又补充道,“我觉得你不再是我以前认识的那个人了。”
我很想表示抗议,可她说得也没错,况且我永远无法告诉她我想要远离她的真正原因。
她伤心地瞥了我一眼,等着我反驳,但我始终保持沉默,于是她转身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