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李东家这很外行的理念,高掌柜无语。对本店的前途更加悲观。都知道做生意是和气生财,与顾客和气,与官府和气。与同业更要和气。行会的力量是很强的。
有问题就寻找化解之道,若真在同业中四面楚歌人人喊打。只怕在这一行做不下去的。
李佑大概能明白高掌柜想什么,但没多少工夫和他磨嘴皮子,让事实来说话就行了。便吩咐道:“废话不必多说!你调派两个伶俐的伙计,去东北城外三岔口等候。遇到运煤的大车队,就上前报出我和钱国舅的名号,然后将煤车队伍带到店铺这里来!”
有煤?无精打采的高掌柜登时腰板挺得笔直,这东家外行不要紧,能有好门路也不错!急切的问道:“哪里的煤?多少斤?能送至本店么?”
“来自北边山地,总量是几口煤窑两个月的产量,总该有四五十万斤罢。今日运来的第一批是四十大车,约摸**万斤。”
高掌柜兴奋的说:“北边山地数县也依稀听说有煤产出,但其量少,一般就近供应边军和工匠,向来与京城关系不大。未曾想到东家居然能从那里找到如此多的存货,更没想到居然有攒了两个月产量卖不出去的矿主。若真有几十万斤送到本店,徐徐卖之,至少可以支持到年后了。”
徐徐卖之?支持到年后?李佑微微一笑,不过没有多说什么。如果让高掌柜知道他的打算,只怕又得腹诽东家太外行了。
随即高掌柜挑选了两个伙计,派到城外东北方向去接应,李佑便在店中静静等待。
午饭之前,去给林驸马送契约的长随韩宗回来了,将林驸马交出的地契房契带到。李佑验看过,至此钱货两讫,他与林驸马的这项交易彻底完成,泰盛煤铺正式成了他李佑名下的产业。
高掌柜陪着新东家吃过午饭,在后院暖阁中喝茶说话,主要是闲谈煤市这一亩三分地上各种情况。
放在从前,李佑没多大兴趣听,但如今莫名其妙成了一家煤铺东家,少不得要熟悉熟悉行业。自己要起复估计还得等一段时间,最早也得过完年后了,在此之前要将生意都理顺了才好。
忽然有个伙计立在门外,禀报道:“派去城东北三岔口的回来了一个,同行者还有一位,据说是来自于顺义的。”
高掌柜经验丰富,闻言对李佑道:“这必是那边打前站的管事了。”
店铺中,东家是东家,是负责出钱分红的;掌柜是掌柜,是负责出力经营的,这分工是很流行的规矩。当然具体情况也有所不同,天下并没有放之四海而皆准的规矩。
如今来了客商,自然是高掌柜的出面谈判。李佑不知道自己如果胡乱插手,会不会惹得店铺老人高掌柜不快,他现在身份是依靠掌柜经营的东家,不是官府大老爷。高掌柜可不像惠昌银号的戴掌柜,是被推出来当幌子的。
但李佑又很有兴趣,于是也去凑热闹了,不过他隐瞒身份,只站在旁边看,这迥异常人的举动让高掌柜有点莫名的不安,感到这位新东家实在不像是个循规蹈矩的人,就怕他会突如其然的捣乱。
这两天天色一直不是很亮,堂中光线也有点暗,店中伙计领着一位四十岁左右,身量较高,方脸大耳富态的中年人进来。他拱手见礼道:“在下王应策,在杨员外手底下讨饭吃。”
高掌柜请王管事入座,上了热茶。没去问煤。却先问道:“不知贵方主人家来了没有?在下要提早安置好住宿,免得手忙脚乱招待不周。”
王管事答道:“多谢大掌柜挂念,今次杨员外没有亲到京城。这批煤交与我做主。”
原来这杨员外知道京城水深,自己这样送煤,只怕要招致些纠纷。故而出于谨慎心理不敢亲自前来,只让王管事负责。
王管事押着车队到了京城东北三岔口,遇到泰盛煤铺派来守候的两个伙计,对上了李大官人和钱国舅的人名,便知道这是今次前来交易的客户了。
于是王管事与一个泰盛煤铺伙计先行一步到了这煤铺,欲先把该谈的谈妥了,运煤车队则与另一个煤铺伙计慢慢的在后面走,等到了煤铺直接卸煤。
在泰盛煤铺内院堂屋中,高掌柜与王管事又寒暄了几句。开始步入正题。王管事开口道:“这次兄弟我奉命运了四十大车煤炭,我们员外是个爽快人,说不必细算。每大车只按两千斤计算。四十大车总共算作八万斤,多余的零头只当见面礼了。”
高掌柜称赞一声。又问道:“不知什么价格?”
王管事先低头喝过茶,“听说京城煤市上的价格已经涨到每百斤四两银子,贵店要收我们这些煤…只作价每百斤三两如何?”
这个价格一出口,高掌柜与立在边上看热闹的李佑齐齐震怒!
王管事说的煤价四两,乃是煤市里煤铺外售的价格,当初只是一两,这段时间涨了三两才变成四两。
如果按照王管事的价格,泰盛煤铺以三两吃入四两卖出,那么这段时间上涨出的三两利益中,岂不二两都被王管事拿走,泰盛煤铺只能分得剩余的一两?所以高掌柜很不满意。
李佑更不满意,因为通过钱国舅联络时的定价是每百斤二两,怎么到了这个王管事嘴里就变了卦?如果一开始就知道这么贵,他是不会答应帮忙卖这批煤的,现在却临时涨价,又是什么意思?
更何况他李佑卖这批煤,打算以便宜价格出售,所以经济账是第二位,只要不赔钱即可,而政治账才是第一位的!如果以三两价格吃进,那再卖出时,价格与那些囤积居奇的奸商有什么区别?
将高掌柜的神色看在眼里,王管事镇静自若。至于李佑,他没放在眼里,瞧这年纪,肯定是主人家着重培养的子弟,专门派在这种场合旁观学习并积攒经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