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师竹呵呵笑了笑,冯族长这求饶的态度可真够高高在上的。她道:“相公已经把状纸递到衙门里,老太爷的请求,恕我无法答应了。”
说起就拿起茶碗,一幅端茶送客的模样。
冯族长过了刚才那阵子屈辱,已经平静下来了。今日之事和前头大驸马吩咐下来的还不一样。
冯玉容哪怕把京城搅合得地动山摇,除了忧心冯氏子弟会受影响外,那股闹腾远在千里之外,他也感受不到;可孙子眼看着就要没了仕途,冯族长不可能坐视不管。
他笑道:“丫头,你这样就不厚道了。咱们是亲戚关系,打断骨头连着筋,要不然,我这些年也不会一直护着你二叔,一直为他当年的事保密着。”
冯族长这句话里透着威胁之意。宋师竹心道,这个老匹夫果然被她料中了,就是想要用二叔的事来要挟她。
“老太爷真是说笑了。”她顿了一下,“说句不好听的,什么亲戚关系,这些年冯家给我们家带来多少麻烦,也就是我娘身上顶着族长太太的名号,还要护着二婶,前些日子才会跟老太爷周旋。要不是娶了你们冯家女,我家二叔何至于今日还是一个五品官。”
吵架时气势要足,不能让人看出你的软肋。饶是宋师竹心里对这个老匹夫已经膈应得不行,她还是做出一副凉薄至极的模样。为了能成功骗过冯族长,她在脑子里极力把自己想成徐千意母女,那股子虚伪冒烟的劲儿,立刻就出来了。
“你家二婶可是生了三个儿子,就算是为着你三个堂兄,你也不能如此。”冯老太爷不信宋师竹说的话,他继续笑,“丫头,我今日是正经过来与你谈事的,你大可不必与我这个老头子耍这些心眼。”
冯族长不蠢,宋氏一族要是真能放弃冯玉容,早在十几年前便休了她,还能容她在宋家待这么多年。
宋师竹也慢悠悠道:“老太爷对我们还真有信心。老太爷您想想,要是换您是二叔,被妻子的族人一连算计,半辈子被压得无法动弹,您还真以为我二叔心里能一句不怨?要是二叔真的毫无怨言,二房这些年就不会连一个新生子都没有。”
关键时刻,宋师竹颠倒黑白的话说得极溜:“不怕告诉你,我祖母已经忍到极致,给我二叔下了最后通牒了,要是你们冯氏再闹点什么出来,为了一族的人着想,总不能被你们拖着一块去死。您别拿堂兄们说事,他们又不是我嫡亲兄弟,干我何事。”
听完宋师竹的话,冯族长的脸色一时间有些难看。就像宋师竹所说,哪个男人受了冤又不得雪耻,还能对妻子一直无怨无悔的?
以己度人,若他是宋文朔,不仅会恨,若是不把连累他这么惨的妻子扒一层皮,他都不能容她在冯家继续呆着。
冯族长想了想,突然又觉得这是不是就是冯玉容在京城闹出那么多事的原因,她早就疯了。
越想到这些,冯族长越觉得坐不住。
宋师竹都觉得他有些焦躁起来了,半响之后,她才听到他沉声道:“你看看,你要如何才肯让封秀才撤诉。”
冯族长说着,从袖袋里拿出一张面额一千两的银票,缓缓推了过去。
“老太爷这就小看人了。”一千两是不少,可是比起能给冯远秋一个教训,宋师竹还是觉得后者比较解气。
冯族长摇头:“要是不够,我可以再加价。”
宋师竹看他一幅财大气粗的模样,心中气了一下,却是麻溜地伸出两根手指:“没有两万两,什么都别谈。”她最看不惯的就是那种要用钱砸她的人了,不过……要是冯族长真能拿出两万两,被砸一回她也甘愿。
说完话后,宋师竹就满脸期待地看着冯族长,冯族长被她噎了一下:“丫头,你还真敢说。”他整幅身家加起来,也不知道有没有两万两。
“那就没得说了。”宋师竹遗憾道,她索然无味地给冯族长提供了一个建议,“你可以变卖家产凑一凑,为了救孙子,该割肉的时候就得割肉。”
冯族长:“……”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自己这般委曲求全真是掉价,宋师竹明显就是耍着他玩的。
他看了看外面的日头,想着还在衙门的孙子,勉强忍住忧心,道:“宋家丫头,老夫今日是带着诚意而来的,但凡你能给出一个合适的价码,我都愿意照做。”
宋师竹突发奇想:“你应我一件事,我就答应你。”
冯族长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等到冯族长走后,宋师竹脸上的表情立刻就松快下来了。
螺狮刚才一直在她身边站着,此时便有些犹豫道:“少奶奶,少爷为了把冯远秋送入公堂做了这么多事,您突然这么决定,都没跟他商量一声,少爷回来后会不会生气啊?”
“……应该不至于。”宋师竹想了想,封恒不是小气的人。其实她和封恒都很清楚,他们这一告,对冯远秋造成不了任何人身伤害,也就是出口气罢了。可就算冯远秋仕途无成,冯氏还有不少读书子弟,他们总不能把一整个冯氏都收拾了。只要冯氏还有能出头的人,冯远秋的仕途坏不坏,都不重要。
螺狮听她解释完,才松了口气,又笑道:“我刚才听你这么说二太太,还以为你是真的这么想的。”
宋师竹那些话说得太真了,若不是两人从小一块长大,螺狮还真会以为宋师竹对冯氏有这么多的怨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