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江陵抬步欲离去,满朝文武百官却倒抽了一口凉气,血液几乎停止。
永安帝抿着唇,双眸陡然暗沉。
蓦地,南江陵停下了脚步,转身看向永安帝,扯了扯唇角,自衣襟内掏出一个物什。
一旁的程千度眼睛一亮,迅速迈着步子来到南江陵身边,躬身垂首,双手恭敬的高举。
铜铸虎符沉甸甸的落在手心,程千度还未抬首,便见面前人衣摆一转,大步离去。
永安帝负手而立,目光扫向一旁的五位皇子,眸光深沉,随即收回目光。
两名史官挥笔泼墨,写下:功成卸甲知云散,勇退归乡趁激流。
永安三十年,平定南疆立下不世之功的护国大将军顾江陵自请辞官隐退,其亡夫人顾府南氏知朝,追加谥号为忠勇孝懿公主。
能得忠、勇二字为谥号的公主,前无古人,可见其殊荣。
尊灵位置于白云观内,受皇室宗亲及朝廷命妇祭拜。
秋雨绵绵无绝期,细细密密的凉意倾天而来,抽走了夏日里最后一丝温度。
高耸入云的竹林间,一条青石板铺就的山间小道蜿蜒绵延,没入幽深难以堪透的前方密林深处。
小道士与撑着油纸伞的零星香客不期而遇,问安声也轻到几不可闻。
一身素白衣裳的男子,踩着湿漉漉的青石路面缓步而上。
油纸伞被他修长的手指随意握着,淅淅沥沥滴着透明水珠的伞沿遮挡住了他的半张脸,只露出轮廓分明的下颌,与颜色极淡的两片薄唇,一眼看去只觉冷冷清清。
他低垂着眉眼,看着脚下平坦的青石板,一步一步走的认真,认真的沉在自己的世界里。
油纸伞自成一片天地,雨幕将他包裹,浑身透着不近人情的冷意。
行至廊下收了油纸伞,驻足厅堂门口时,顾江陵看到了面对一方神龛,素白手指捻着三炷香,正躬身揖礼的南知昱。
今日的他褪去了繁复庄严的朝服,亦未穿皇子常服,而是身着一身半新不旧的月白色细布交领衣袍。袖口上,衣摆间,细细密密的绣着大朵大朵的水浮莲。
他将清香插入神龛里的小香炉中,手指顿了顿,轻触了一下排位上的篆刻的名字。
随后,他后退两步,双手合拢置于身前,双眸微闭,宝相庄严。
周身清净儒雅的气息,让他看起来就像寻常世家的翩翩公子,斯斯文文,春风和气。
似有所感般,南知昱缓缓睁开双眸,侧身看向门口。
二人目光对上,只是一瞬又皆收回。
南知昱躬身朝神龛最后一礼,顾江陵将手中油纸伞斜靠在门外廊下,抬步走了过去。
二人没有言语,南知昱看着顾江陵燃了三炷香来到神龛前。他紧了紧手指,默默退了一步。
素衣白袍的人捻着清香躬身三拜,轻轻插入香炉后,又一撩衣袍屈膝跪在蒲团之上,俯身三拜。
南知昱移开了眸子,看着牌位上的一行小字,缓缓垂了眼帘。
“为什么放过秦平和宣盛。”
顾江陵拾起垂地的衣摆站起身,耳边响起听不出情绪的声音。